“你们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南沙村不欢迎你们, 赶紧走, 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渡无回对村民的威胁无动于衷, 他不急不缓道:“你们的罪孽,死后自当清算,职责所在,我要先带它们走。”
浸猪笼、生祭,这种私刑,但凡不大闹到官府那,官府一般不会管。
地府不同,生前犯下的大罪小罪,死后一律得接受惩罚,方能重新转世。
渡无回结手印,传出了召令。
召令下,数百鬼差统一而出,气势浩浩荡荡,氛围阴森死沉。
这些,按照以往,渡无回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召出鬼差,以免扰乱人心,影响人间秩序。
但要人祸不再,地府冤魂减少,惨况到此为止,就必须要让这群村民真正的意识到自己错误。
数年积累,几十余处村庄,海里那么多条人命啊,如若这错误再继续下去,这片海迟早会吞噬掉所有的人,周遭全变成一片荒野。
顾及到会吓到人,鬼差们受指令,变成了寻常人的模样现身;他们头戴高帽,身上的服饰非黑即白,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远远看上去,跟围棋上的黑白棋子差不多。
渡无回站在中间,先起手势。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飘荡。
众鬼差跟着做出同样的手势,嘴里统一念着让人听不懂的咒文。
巨浪翻涌,海面升腾出一股黑气。那股黑气由薄渐浓,如雾般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再到由浓渐薄,视线逐渐清晰。
归于平静的海面,上面漂浮着无数的鬼魂,他们撩去挡在面前的头发,露出了他们惨白却又发黑的脸。
其中,有小孩,最小的看上去不过三四岁;有老人,年纪最大的看上去将近于百;有女子,甚至有的手中抱着个未成形的死胎,一看便是在怀孕中死去;有男子,柔柔弱弱,瘦得皮包骨、脸颊凹陷。
他们的眼中都留下了血泪。
“鬼、鬼啊!”南沙村之前抓过私通的女子浸猪笼,从众多亡魂中认出她们,南沙村村民纷纷吓到腿软麻木,动弹不得。
渡无回转过身,声音含有几分怒气:“以众生为首,以苍生为念,是为神;心怀悲悯,有好生之德,是为仙。”
“海龙王?”渡无回不屑嗤笑一声,他的目光寒凉肃然,“需要用人命祭祀的,从来只有恶鬼。”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村民们全部跪下来求饶,瑟瑟发抖的声音哭着喊着:
“我们错了,这位仙人,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仙人饶命,各位亡魂饶命。”
……
求饶声不绝于耳,落颜儿观察所有的亡魂,凑近渡无回,疑惑道:“大人,在这之中,为何男子如此少,而且看上去不是年迈,就是病恹恹的?”
渡无回眼底的寒冰褪去:“生祭,首先牺牲的,是弱者。”
凡间,当官者为男,从军者为男,就连村里出去捕鱼的,依旧为男。在这种环境下,正常的健康男子,承担着整条村的兴衰发展,自是不会轻易选他们。
何况,弱者最好下手。
落颜儿对此嗤之以鼻,她去给柏哥松绑,柏哥松了绑,不顾身上勒痕的疼痛,急急跑到海边,目光焦灼地找寻着:“萱儿呢,萱儿在哪儿?”
他大声地喊:“萱儿!温从萱!温从萱!”
柏哥的呼唤喊来了另一个亡魂。在场的亡魂中,死去的男子大都看着病弱,唯此魂,身为男子,体型高大。
男子的手颤抖地伸向柏哥,柏哥恐惧退后躲开。
男子不恼,他看着柏哥,血泪不停往下掉:“柏、柏儿,温、从柏。”
柏哥,包括落颜儿与渡无回皆是一愣,好奇此男子为何会认得柏哥。
男子再次试图把手向柏哥,他许久未说过话,开口一时失了声:“柏儿,长大了,我是爹、爹。”
柏哥傻住,脸上的表情,震惊大于害怕,以至于他忘了躲开,男子半透明的手从他的脸颊穿过。
半响,他反应了过来,吼道:“你骗人,你不可能是我爹爹。”
“你叫温从柏,妹妹叫温从萱,名字是我取的,还有你娘,叫许小宛,”男子扫视周围,“萱儿呢,你娘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柏哥瞪大眼睛。
落颜儿腰间的锁灵袋这时发出了声音:“颜儿,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差点没想起,路梨和萱儿还在锁灵袋里面,落颜儿打开锁灵袋放出路梨和萱儿。
或许是因为父女的感应,或许是因为萱儿的眉眼,男子第一眼便认出了萱儿。
“不,不,”男子望着萱儿,崩溃绝望道,“萱儿……我、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女儿,”他仰天长啸,声音幽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