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答话可以说是紧张,二次不答话就是失礼,萱儿瞥向路梨,然后用很细柔的声音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其实她的身上还是会时不时发痒。
“那就好,鹤礼的医术不错,”表嫂话里透着想要收养兄妹二人的意思,“自家有个大夫,总归是方便。”
一场谈话下来,表哥表嫂处处表现出对兄妹二人的关心,最后表嫂不再绕弯子,明确表示,想要收养他们兄妹,她还道:“虽然我们家中并不富贵,但我们会尽我们的全部,送柏哥去学堂,日后给萱儿寻一户好人家。”
就这一句话,彻底击破路梨的最后一点点犹豫,她忍着很想答应的冲动道:“不好意思,我想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有外人在的地方,怕兄妹二人不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路梨致歉,领着柏哥和萱儿去了别处。
“好好,两个孩子的想法最重要,你们好好商量,不用急。”表嫂笑得亲善,待他们走远,她与表哥对视一眼,再看向齐大夫。
不知是不是错觉,落颜儿看到齐大夫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她凑到渡无回的耳边小声道:“大人,你觉不觉得,今日的齐大夫有些寡言?而且表哥表嫂来了也没有显得多欢喜。”
渡无回望过去:“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不出,应该是我想多了,齐大夫作为中间人,忐忑紧张在所难免吧。”落颜儿望向另一处,路梨他们所去的方向。
路梨蹲下来与兄妹二人平视:“你们想不想,都可以直接和路姨说,实在不愿意,路姨再想办法给你们寻一户新的人家。”
柏哥神色郁郁,抠着手指:“都听路姨的,路姨觉得合适,我们便跟他们走。”
“萱儿呢?”路梨问。
萱儿牵住柏哥的手,眼眶的泪珠在打转,却生生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听路姨的。”
对于兄妹二人来说,除了路梨,他们跟着谁都一样。
路梨又何其想要将他们交于别人,可惜他们谁都没得选。
不想让对方等太久,路梨很快给了对方答复,同意让对方收养柏哥和萱儿。
表哥表嫂很欣幸,均是舒了一口气的神情,表嫂道:“那好,定个日子我们来接他们。”
让路梨定日子,路梨下意识看向渡无回,渡无回给她的时限已然够多,她不能再要求什么。
沉默了片刻,渡无回道:“一日。”
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旁人,如齐大夫,如表哥表嫂,皆惊讶于为何是渡无回说了算。
表嫂笑道:“莫非这便是姑娘要嫁之人?”表嫂还莫名地瞥了离得很近的落颜儿一眼。
路梨急忙澄清:“不是,你们误会了,这位是要送我走的人。”
表嫂以为是要护送路梨去成亲的人,她看渡无回的一身打扮,非富即贵,肯定家世不一般,由这样的人护送……
她覆上路梨的手背,为路梨高兴:“看来路姑娘嫁了一个好相公。”
此话出,没人注意到两个小孩的神情愈发的悲戚。
路梨以笑容作为回应,笑得极其不自然。
定了一日后,夫妇二人来接柏哥和萱儿。回村奔波路远,齐大夫留他们下来住一晚,他们不肯,说是惦记着家里的活,非要回去,临走前,他们再三确认,路梨不会再回来把孩子要走,才放心出了城。
一日过得很快,期间落颜儿拿回了一条尾巴。
今日,路梨要走。
表哥表嫂如约来接人,因为萱儿脸上的痘印仍未好全,他们打算留一晚让齐大夫再仔细看看,顺便学习学习该怎么照顾病人。
路梨因此没能亲自送柏哥和萱儿到南沙村,看看他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遗憾的不止这一点,这几日她不停歇地绣东西拿去卖,勉勉强强才把医药费、药材钱给还清,她最终没能如愿给柏哥和萱儿留下半点傍身的钱。
她歉意地抱住柏哥和萱儿:“路姨该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就送到医馆门口,路梨不想让他们看到她被带走的样子。
柏哥牵着萱儿站在原地,目送路梨一步一步走远,他的另外一只手被齐大夫牵着。
路梨的背影渐渐越来越小,倏地,柏哥挣开齐大夫的手,拉着萱儿追了上去。
“路姨。”
“路姨。”
……
兄妹俩追着喊着,路梨听到声音,一愣,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兄妹俩扑到了她的身上把她抱住,哭出了声。
“路姨,你能不能不要走。”
生死已定,大事已然,答案是不能。
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热闹的街市盖不住分离的哭声,他们是如此的显眼,显眼到不少人围观,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