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响了起来。香杏林的手机屏幕跟着闪,来电显示:泰国小颂。
香杏林没有接电话,开开心心地继续吃桃子。岑宝楼不换台了,停在了电影台,时间很晚了,电影台开始播粤语残片。黑白影像,粤语对白,没有字幕,人物讲话时声音像自发地在抽搐。
卡农一遍一遍地响着。
香杏林说:“很多爱情电影的伴奏都是这个。”
她跟着卡农哼卡农。岑宝楼问道:“这是一出爱情电影吗?”
粤语残片演的是民妇告官的剧情。民妇有相公,孩子,公公婆婆,良田美宅,珠钗华服,什么都有,除了爱情。
香杏林说:“对啊,不然呢?诈骗爱情以外的东西很容易被抓去坐牢的,一涉及到感情,那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岑宝楼说:“你听说过感情用事,激情杀人吧?”
香杏林哈哈大笑,她推搡了岑宝楼几下,吃完了手上的桃子,跳下了床扔了那桃核,光着脚在屋里踱来踱去,问东问西。
“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平时除了去赌场还干些什么?”
“隔壁住的什么人啊?”
岑宝楼有问必答。
“目前没有。“
“那一定是在去赌场的路上。”
“一个销售。”
香杏林打开了冰箱,扭头看岑宝楼:“你怎么什么都往冰箱里放?”她还问:“卖什么的?”
“啤酒。”
香杏林拿了瓶啤酒出来,摇晃了下:“这个牌子的?”
岑宝楼说:“我没见过她,我们的作息时间完全错开了。”
他又开始打哈欠,完全在床上躺下了,头枕着手臂,慢吞吞地吞云吐雾。
香杏林把啤酒放了回去,嘀咕着:“两瓶止痛药,一盒棉签,一只指甲钳,半只西瓜,一盒越南咖啡粉,一块巧克力,一只耳环……”
岑宝楼半闭上了眼睛,说:“都是别人忘了带走,落在了我这里的……”
香杏林拿起了冰箱里的那只耳环,走到衣柜前,在挂在柜门上的镜子前比划了起来。她戴上了那耳环,瞅着镜子里的岑宝楼,拨弄了下耳环上垂下来的珍珠,问说:“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刚才去了哪里?”
岑宝楼抓了个烟灰缸,放在床上,往里面弹了弹烟灰,摇了摇头。香杏林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说:“你问啊,别担心,对你,我一定说真话,骗子骗赌徒那就成了对赌了,你运气这么好,我会败给你的。”
岑宝楼挠了挠眉心,懒洋洋地说着话:“赌徒和骗子对赌,时刻都在怀疑互相欺骗的可能性,就不是靠运气论输赢了。“
“那靠什么?“香杏林背着手,走到了那黄历前,随手翻看。
岑宝楼说:“很难讲,骗子和赌徒评判输赢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赌徒不也是骗子的一种?骗赌桌上的其他人,骗自己能赢。“
“差不多吧,但是感觉骗子诞生的历史要更早一些,打从人类会说话开始,应该就有骗子了。“
“照你这么说,我还觉得赌徒的历史更悠久,打从人类会狩猎开始,他们就开始了赌,赌自己的命,赌和骗都是很原始的东西。”香杏林看着黄历,说:“你什么星座的啊?属什么的?我猜你是天秤座,属羊。”
“羊?”
“十岁就一个人颠沛流离来洋市,就是命不好嘛,那大概率是羊。”
岑宝楼笑了:“你把属羊的人都得罪光了。”
香杏林说:“你知道吗,很多人到了羊年,都不想生小孩。”
她说:“我弟弟属羊的。”
“你还有个弟弟?“
香杏林从黄历前走开了:“我属狗的,哎呀,我妈属鸡,我外婆属牛,我们家真是个大农场!”
岑宝楼说:“那我当不了你的家人,我属龙,在农场是待不下去的。”
香杏林又坐回了床上,卡农停下了,她躺下了,和岑宝楼并排躺着,一起看电视。她的脚碰到了岑宝楼的腿,她踢了踢他,问道:“薯条好吃吗?”
岑宝楼真的很困了,打着哈欠没回话,眼睛又逐渐要闭拢了。
香杏林说:“我刚才去了湖滨公园,半夜三更的,好多野狗,一股尿味,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她说:“你知道那里有座红木桥吗?经过那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男生。湖滨公园附近以前有一所高中,我在那里读书,上学放学必定进过那座红木桥,我经常在那里看到那个男生,他和我差不多大吧,不穿校服,不知道在哪里读书,他好像不在上学了,他经常在那里和人赌钱,那时候洋市来了很多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老外,他和他们玩二十一点,赌他们的军粮,军靴,香烟,啤酒。他会送我他赢来的巧克力,你知道吗,我差点和他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