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娴已被郑时初拘在府中好些时日,今日特意趁着他出京办差,才寻了空子跑出来,想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借酒浇愁。
没成想刚进门就差点被酒鬼撞上,不由得满脸不耐烦,随口又补了句:“有本事出来喝酒,就得有本事顺顺当当回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李东极闻言赶忙起身,行至门口抱拳行礼:“此乃新科状元迟明轩,今日不巧多饮了几杯酒水,冲撞到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郑淑娴一听“状元”二字,冷笑一声:“中了状元就不得了了,这京中多少状元郎最后不都得沦为别人门下的狗?”
“你满口胡言……说什么呢,什么狗不狗。”迟明轩本就心头不爽快,一听别人骂他狗,不由得脖子一梗,酒气都快喷到了对方脸上。
郑淑娴嫌弃地捂紧口鼻:“就说你是狗了,想怎么样?”
迟明轩几乎想也未想,伸手一把掐住了郑淑娴的双肩,用力一推,将她抵到了旁边的门框处,咬紧牙关:“你再说一声。”
郑淑娴吓得不轻,嘴上却仍在硬撑:“我再说一声又如何,你……你未必还想打人不成?”
一旁的小蕊也急坏了,忙劝阻:“主子你快别说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何况她们还是背着郑家人偷跑出来的。
李东极也担心迟明轩惹出祸事来,他才被点名入了翰林,别到时整出什么幺蛾子影响了官声,忙出手拉他:“迟兄你冷静冷静,这位兄台刚刚不过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快松开手,咱们也该回去了。”
几推几拉之下,迟明轩总算是松开了手。
李东极又接连道歉了几句,这才搀着他离开了酒肆。
郑淑娴惊魂未定,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缓了口气,嘴上的语气仍是不饶人:“就这副德性还状元郎呢,本小姐今日就敢放话在此,这人就是个当狗的命。”
说完她找了张桌子坐下,叫了酒菜,一边饮着酒一边低声絮叨,眸中也闪出泪光来,“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只有楚哥哥一人配得上‘状元郎’这三个字,他的气节、才智,无人能及。”
说完又饮了一口酒,满心不甘:“只是,他对我为何要那般的无情呢?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卖鱼的,小蕊你说说,我哪点比不上她?”
小蕊出言安慰:“姑娘出身高贵,才貌双全,哪是那个卖鱼的贱妇所能比的,楚世子这会儿定是猪油蒙了心才被引诱了去,待他清醒过来,定会回过头来找姑娘的。”
郑淑娴握着酒杯,听着这自欺欺人的言语,盯着酒肆外黑沉沉的夜幕,苦笑出声。
夜幕恍如一口大锅,牢牢地扣在城市的上方。
京城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看似平静,却又让人觉得格外幽深、绵长而难熬的夜晚。
迟明轩被带去了李东极家里,小寐了一会儿,醒来后再也睡不着,蹑手蹑脚出了屋,借着夜色步行回了自己简陋的住处。
他坐在莹莹夜色里,对着墙上姜欣然的画像怔怔发愣,随后,手臂穿过衣袍,悄悄地握住了自己……
国公府里,周为对着自己早就腻歪的丫鬟慕青已提不起丁点兴趣,哪怕是洞房夜也无心尽责,借着酒气,自顾自地睡了过去,独留下慕青留了半宿的眼泪。
云溪苑正房里,楚哲却仍是不得安枕。
他仰身而卧,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承尘,随后翻身而起,在案前一丝不苟地打起了络子。
当看着一条条络子在自己手中慢慢结成,他心里也跟着敞亮了不少。
周为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怂蛋——他压根儿不敢承认,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想东厢房那个叫姜欣然的女子离开自己。
东厢房里的姜欣然哀叹一阵、沉思一阵,末了,倦意涌来,便痛痛快快地睡下了,只是难得有梦的她,在这一晚却连续地梦了一回又一回。
要么,她梦到自己被挂在悬崖上,手里攥着楚世子的衣袖,大声哀求着:“世子,你别放手,救我。”
要么,她梦到李春娘被姜大鹏打得满脸是血,气息奄奄,她想去救自己的母亲,却被姜大鹏一拳挥倒……
姜欣然“嗖”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喘了半于才反应过来那一切皆是梦,此时黎明将至,窗纸上仿佛被渗了油一般,透出一层浅浅的黄。
第42章 修门
次日, 楚哲早早就醒了,唤来丁秋生, 让他加强宅内的护卫, 尤其是对东厢房的护卫,随后照常去上朝,在宫门口遇见周为, 本欲与他聊大理寺那起案件,周为却气咻咻地转背就走开了,压根不想理会他。
楚哲叹了口气, 寻思着得等他消气了再说。
国公府纳妾之事并未引来多大关注,楚世子与周公子共夺一女之事也就更无人知晓了, 一切看似仍与往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