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然黯然盯着镜中的自己,好半天没吭声,烛火闪烁,映得她脸上明明暗暗,好似浮雕一般。
“姑娘为何不说话,莫非不喜周公子?”
“不过才见两面而已,何谈喜欢不喜欢。”她顿了顿,“生于微处,首先是得活下去。”
“姑娘不必神伤,咱们现在不活得好好的么。”
姜欣然暗暗一叹,“从前,我与那楚世子也曾彼此信任,甚至还生死与共,可那又怎样,我不照样被他赠予旁人?如今再识得周公子,虽表面上看他和气有礼周到体贴,可谁又知道内里是怎么想,总之,依附于人并非长久之计。”
玉儿看了一眼主子,似懂非懂,不敢再多言了。
“明日回李子口,你可别在母亲面前乱说话,免得她又担心。”
“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
姜欣然点了点头,不再出声,一室的寂静里,唯有烛火在偷偷跃动。
第34章 两不相欠
周为刚一回府, 便被国公爷周应怀唤了过去,劈头盖脸一顿斥骂:“你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是吧, 只见你纳妾不见你添丁也就算了, 如今竟还将子仲的妾室抢了过来,你有本事你奈何不上天。”
说完提起拐杖就朝周为砍过来,当真让他腰上吃了一杖。
周为不敢与年逾古稀的祖父计较, 丧着脸屈膝跪下:“祖父何时见到我抢表哥妾室了,明明是他赠予我的,退一万步来讲, 哪怕我真觊觎他的妾室,若是他不首肯, 以他的性子,我又如何能抢得到?”
国公爷抖着白须呼呼喘气, 喉管里像拉风箱似的:“你……你这个不孝孙还想狡辩, 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说完作势又要开打。
一旁的李婶儿见状忙上前劝慰:“太爷您消消气,小公子不懂事慢慢教便是, 您若是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便不值当了。”
跪得笔直的周为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祖父可不能因为我这个孽障孙儿气坏了身子。”
国公爷气咻咻地瞪了他几眼, 恨铁不成钢,缓了口气:“子仲从小丧母,安平侯又漠视他,儿时便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入朝为官, 偏生性子又冷清,身边连个贴心人也没有, 如今总算有个他中意的女子出现, 竟……”
话未说完便被周为抢白过去:“祖父怎的就断定他对那女子中意?”
国公爷咬了咬牙:“你们乃至亲, 若非子仲对那女子足够中意,又怎会让你接下这桩亲事?话说回来,若非他对你足够信任,又怎会将自己中意的女子托付于你,可你呢,这两日你都做了什么,趁着子仲的一片真情实意趁虚而入,试图将他心悦之人占为己有,你说你算什么七尺男儿,国公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
周为也气得要死,满脸幽怨:“祖父就是偏心,在您眼里只有表哥才是正人君子,而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卑鄙小人,罢了罢了,我今日也懒得争辩了,祖父要打要骂随意,我保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周应怀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提起拐杖就要开打,李婶儿忙打起帘子出声打断:“太爷,小公爷与夫人过来了。”
话刚落音,便见周应怀之子周青山及其夫人齐氏入得屋来,对着国公爷屈身行礼。
国公爷这才气咻咻地收起了拐杖,“这是你们养出的好儿子,净在外头干些丢脸事。”
周青山脸一横,冲着跪伏在地的周为喝道:“逆子,你又惹下什么祸事?”
“我能惹下什么祸事,不过是想纳妾而已,父亲不也答应过我么,偏偏祖父不同意。”
周青山一时脸上挂不住,嗫嚅了两下,故作硬气,“那你……也不该将祖父气成这般。”
齐氏见此也忙上前劝慰:“你那后宅都塞了好几房妾室了,却不见添一口人丁,也难怪你祖父会气。”
“正妻未娶,怎能让庶子出生,我这不是为以后着想么。”周为振振有辞。
周青山也提高了音量:“那你好歹先娶正妻呀。”
“正妻不仅要门当户对,还得要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哪那么容易找,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国公爷摇头叹息了一回,拄着拐杖从软椅上起身,李婶儿赶忙上前搀扶。
他冷冷盯了跪着的“孽障”一眼,抖着白须吩咐道:“我不会干涉你的纳妾之礼,但你须得记住,没我的同意,你不准碰那姜氏的身子。”
说完稳稳地走出了屋子,回寝殿歇息去了,拐杖敲击着地砖,发出一串串由近及远的“咚咚”的响声。
周为身子一软,绝望地瘫在了地上,竟不准他碰身子,他纳来就光看着么?
此时云溪苑里,一切都静得恍如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