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君轻轻一叹:“在狱中受了太多刑,命都差点弄丢了,刚出狱时他连床也下不得,这些日子来到青田镇,倒是遇上一个得力的医官,身子比之前大好了。”
姜欣然神色一滞:“得力的医官?”
“嗯,那位医官被当地人奉为华佗再世,我本以为你姑父命不久矣,没成想竟快被他治好了。”她说着顿了顿,探究地问:“怎么,你身子不舒服要找医官?”
姜欣然赶忙摇头:“不是,是我有事想向医官打听打听。”
姜妙君松了口气:“明日医官便会上门给你姑父诊治,你到时可顺便问问。”
“好的姑母。”
几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见夜深了,这才进屋歇息。
次日大清早,白发白须的医官便背着药箱上门,老头儿姓钟,看上去年逾古稀,但腿脚灵便精神矍铄,进入前厅后略一施礼,便如往常般给孟喻之背上扎针。
姜欣然随后也入得屋中,还将楚哲也拉进了屋,低声与他咬耳朵:“听姑母说这医官厉害得很,待他给姑父扎完针,我便请他给你看看眼睛。”
楚哲霎时面色一滞,没吭声,站立片刻后闪身往侧门离开。
“你去哪里?”姜欣然一双黑幽幽的眼眸仿佛长在他身上,时时盯着他。
“我……去恭房。”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
“得陪。”她说完便往他跟前凑,好似生怕他跑了。
楚哲:“……”好吧,他只得往恭房的方向走,还当真进去了。
姜欣然就站在恭房外的栅栏旁,认认真真地等他出来。
楚哲在恭房内站了一会儿,猫着腰出来了。
姜欣然瞟了他一眼:“咱们进屋去吧。”
楚哲偏着头,不与她对视,嘴里嗫嚅着:“我……还想在外头走走。”
外头除了姜妙君种的花草,便只有高高低低的树木了,和风轻拂,树叶在哗哗作响。
“世子。”
“嗯?”
“别怕,我陪着你呢。”
“我没怕。”他眨着长长的眼睫,桃花眼好看得要命,嘴也硬得要命。
她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勾了勾他的掌心:“没怕就进去看医官,眼睛总是要治的。”
他只坚持了一瞬,终于低头“哦”了一声,跟着她进去了。
其实他是怕的,这是他从小到大最不能示人的隐秘,是母亲过世前反复交代不能让人知晓的缺陷,是他独来独往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根源,毕竟他与常人是不同的,但今日突然要在人前面展露这一点,他一时有些无措、不适,甚至还有些慌张。
“世子。”
“嗯?”
“别担心,这是边地,医官也不认识你,哪怕咱们治不好也不打紧,京城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哦。”
“世子。”
“嗯?”
“你记住,万事都有我与你一起扛。”
“好。”
她语气温柔,一下一下地安慰着他,直到他的面色逐渐舒缓下来,心头慢慢松弛下来,这才与他一起进入了前厅。
所幸有她呀!他想。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钟医官便为孟喻之扎完了针,收针之际,姜欣然赶忙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继而将自己的请求及楚哲的症状大体说了一遍。
楚哲立于一旁,轻轻握着拳,面色虽一直不大自在,心里却暗暗舒了口气,他藏了多年的秘密,当真在医官面前说出来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表现出特别的惊讶。
钟医官听完抚须点头,看了看美艳的小娘子,又看了看立于一旁长相俊朗的男儿,一眼瞧出两人是两口子。
“有病就须得治,公子不必忌病讳医。”
楚哲虽面色不自在,却仍有着极好的教养,上前一步行礼:“多谢医官宽慰。”
钟医官“嗯”了一声,随后便让楚哲坐于一旁的圆凳上,开始一项项给他诊治,问了一些平时的情状,又号了脉,细细地瞧了他的瞳色,最后叹了一声:“公子视物非本色,乃罕见的视惑症也。”
姜欣然急切地接过话头:“不知可否好治?”
钟医官摇头:“天生,并无良药可治。”
楚哲闻言垂目,手里的拳不知不觉握紧了些许。
姜换然也心头一沉:“姑母说医官乃华佗再世,不知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钟医官和蔼一笑:“小娘子这是为夫君着急了呀。”
姜欣然抿了抿唇,也顾不得害羞:“自然是的。”
“老夫一直试图攻克此症,却也一直未寻到良方。”他说着顿了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碗口粗的陶瓶:“此乃老夫研制的清目水,有微毒,不可多服,公子分两日饮完此水,第三日醒来后再看吧,至于到时能不能识色,或能识几种色,都是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