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洗漱完进屋,情绪仍是不高,言语也不多。
姜欣然寻思着他自锦秀苑回来就变成这般了,莫不是与老太太聊了什么?心里想问问,却又不敢问。
直到两人熄了烛火双双躺到床上,有了那层黑暗的遮掩,她的胆量才大起来,试探着开口:“世子,你还好么?”
楚哲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应声:“姜欣然,你猜错了。”他的嗓音仍有些发干。
“奴听不明白。”
楚哲在黑暗中深深吸了口气,“祖母,并没有站在我一边,从我母亲过世的那刻起,她就选择站在了柳氏那一边。”
姜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从被窝里翘起头来,看着黑暗中五官英挺的男人:“世子是不是误会老夫人了?”
“我也想只是个误会,但偏偏不是。”他顿了顿:“她亲口承认了,母亲是被柳氏亲手毒死的,也是她与父亲纵容柳氏,掩盖了母亲被毒死的事实。”他一说完双拳就紧紧握住,握得整个身子也跟着微微发颤。
姜欣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心疼,这个看上去出身显赫皇恩裹身的男人,在家中却恍如外人一般,本该深爱他的人,却亲手酿制了他的悲剧。
“世子,你别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她想安慰他,试着往他身侧挪了挪,悄悄伸手去握他的拳。
她的手太小,压根包不住他的拳。那拳头也好硬,恍如石头一般,不过在触到她的手心时,硬硬的拳头就变软了,松开了,继而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一时谁也没再说话,只有黑暗横梗在他与她之间。
半晌后,她又忍不住开口:“世子如何打算?”
楚哲喃喃应道,“一切等过完年后再说。”
姜欣然忧心忡忡:“老夫人与侯爷为家族声望考虑,必定不会作证来惩罚柳氏的。”
楚哲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他们作证,何况,柳氏狡猾,他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
姜欣然闻言略略松了口气,“既然世子在心里已有了打算,便不必这般消沉了。”
楚哲“嗯”了一声,随后背朝她翻了个身,手却仍然没放开,将她的手臂轻轻环在了自己腰际,“你能不能……再挨我近一点。”
“哦。”姜欣然又往前挪了挪,轻轻贴在了他结实的背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这样靠着,倒让她睡得格外踏实。
寒凉的夜里,暖意融融。
次日楚哲上朝后,姜欣然待在怡安院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还要去锦秀苑陪老太太用早膳。
昨晚楚世子的一席话,让她心里大为震憾,也默默地为他鸣不平,可回头一想,再不济,老太太也是这府中最关爱楚世子的人,若她突然冷了她,反倒有点无事生非了,不如全当不知情一般继续去锦秀苑走动。
于是仍让玉儿给自己收拾了一番,带着亲手做的一盒糕点去了锦秀苑。
鲁氏眼皮红肿,显然是哭过,浑身也如被抽空了般颓丧无力,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火炉旁。
姜欣然进门唤了声“祖母”。
鲁氏这才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姜欣然,混浊的眸中又禁不住溋出泪花来。
孙姑姑也跟着进屋:“姜姨娘总算是来了,托您的福,好好地陪陪老夫人吧,这一天一夜过得哟,怕是她的眼泪水都要流干了。”
“祖母何故要哭成这般?”她转头将糕点交到孙姑姑手上,继而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祖母若是因伤心而坏了自个儿身子,那我们这些晚辈也要跟着伤心了。”
鲁氏一把握住姜欣然手:“孩子,你还是赶紧回怡安院吧,往后,不必每日都过来了。”
姜欣然微微一怔:“祖母是……不喜被晚辈打扰么?”
鲁氏摇了摇头:“老身一把年纪了,哪会不想儿孙绕膝,只是……老身做过一些对不住子仲的事,他昨日也知晓了,怕是心里头正责怪着老身呢,他这孩子,虽嘴上言语少,心思却重得很,你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还常来锦秀苑,怕他对你也生了不满,反倒影响你俩的感情,等过段日子待他心里平顺了,你再来陪老身也不迟。”
老太太当真是个人精,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倒让姜欣然生出几分恻隐来,“晚辈听凭祖母吩咐,也请祖母保重身体。”随后又安慰了几句,这才领着玉儿出了锦秀苑。
如此便一连几日也没再去锦秀苑陪老太太。
夜间,侯府主院。
柳若施仰卧于软榻上,钱嬷嬷正端着一个陶碗,用瓷勺将那调成膏状的神仙粉一点点糊到她脸上。
“还是郑姑娘贴心,送的这神仙粉当真是奇效,让夫人这张脸越变越年轻,都要倒回去变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