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她们仍在街上,骑车经过一家家大门紧闭的店铺,玻璃上留下她们的影子。城市在夜里变得神秘,拥有无数想象空间,她们猜这家店卖的是什么东西,那家店里为什么挂着一个牛头。城市在她们的想象里生长,变成她们自己的城市。
有时她们也会路过还没关门的酒吧,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大呼小叫。人群在狂欢,喝着酒跳着舞,不管白天多么西装革履,到了这里都是疯狂原始人。
沈澜沧说她以前也是其中一个,那时候很开心,但现在也很开心。罗谣说,那你就进去跳一会,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沈澜沧真的进去了,而罗谣也真的在外面等着。不过沈澜沧很快就出来了,买了一瓶啤酒,她们站在街边喝完,继续黑夜旅行。
骑着骑着沈澜沧就没力气了,她们坐在马路上,半小时也见不到一辆车。人影倒是有几条,闪进小路就不见了。
一切都在沉睡,她们能听见世界的呼噜声。回到家后总是很累,洗澡也要花很长时间,等一切都整理好,她们会累得倒头就睡。
醒来通常是中午十一二点,看屋里的光线变化便能知晓。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她们开始做爱。起得晚时就不做了,看电影听音乐,或只躺在床上聊天。
有一天罗谣突然想喝咖啡,她们就爬起来跑到水野的咖啡馆。咖啡馆这段时间小有名气,水野在社交平台上开通了一个账号,吸引了不少人去。
那天她们去时只剩窗边的位置了,窗台上新的月季开得正艳,依然是黄色的。她们坐在花的旁边,沈澜沧第一次在这里画分镜时就是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月季花下。
水野端来一杯咖啡放在罗谣面前,说这是特意为她调制的,名字叫“缪斯”。说完,她对沈澜沧笑了一笑。
罗谣端起杯子,尝了一口,说好喝,问这个名字有什么深意。水野故布疑阵,说你问沈澜沧吧。罗谣又转头去问沈澜沧,沈澜沧说:“缪斯代表很美好,很有希望,很……很……”
她看着罗谣“很”了半天忽然笑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罗谣说:“算啦,我知道了。”
沈澜沧撑着头看她,边看边笑,脸颊绯红。罗谣说笑个屁呀。沈澜沧一本正经,说你长得好看。她这么一说罗谣也笑了,说这还用你提醒。
之后沈澜沧安静地看书,花影落在书页上,她会先注意到阴影里那些句子,再去看别的。
罗谣趴在窗台上发呆,稍微抬抬眼她就能看到房子上伸出来的爬山虎,上次被水野修剪过后,又长出了小巧的新叶,嫩绿嫩绿的,在阳光下通透无比。
她轻捏月季花的花瓣,它们轻薄柔软又光滑,胜似女人的肌肤。沈澜沧发现书上的花影摇了摇,一抬头发现罗谣在看她。
她看书的时候罗谣经常看她,一开始沈澜沧会不自觉地笑出来,问她看什么,罗谣说你干你的,我就是想看你。后来她就习惯了,躺在沙发上看书时,罗谣还会坐过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罗谣又环顾四周,看店里的装潢,经过她们的打扫,这间小小的咖啡馆摇身一变,成为许多人打发时间的首选之地。
菜单上是沈澜沧华丽优美的花体字,她的日文也写得如同书法,和日本人写得不太一样。秀美的字再加上旁边充满童趣的画,让那张菜单成了一道风景线。
那一下午,罗谣已经听到三个不同的人对水野夸赞那张菜单。她在心里默默地笑。
水野向他们指了指沈澜沧,说都是那位朋友帮忙制作的。其中有一个人还跑过来,告诉沈澜沧她的字特别好看。
沈澜沧谦虚地表示谢意,她看到罗谣笑得比她开心多了,好像人家在夸她一样。沈澜沧说,笑个屁呀。
罗谣举起杯子,说敬世界上最有才华的沈澜沧。她的神态像极了菜单上画的牙尖齿利的小女巫。
也许是上周过于快乐,她们活在幻想中的世界一样,昨天突如其来的打击才叫她们难以接受现实的降临。
昨天罗谣接到了一个坏消息,不,应该说她们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起床后罗谣的脸色就不对劲,她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拳头敲在上面,带着点愤恨和无奈,沈澜沧和她说话她也没听到。
沈澜沧内心不安,她嗅到了不好的信号。就在她打算问一问的时候,罗谣忽然叫她。
“怎么了?”沈澜沧控制住心中的惶恐。
罗谣坐起来,不停地捋着头发,说:“我……我可能……我可能……”
她声音哽咽,手扶着额头。沈澜沧让她慢慢说,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说道:“我可能……要提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