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你那天说,我喜欢的只是我的镜头,其实你说得对,我喜欢的是想象中的你,我完全把你塑造成一个电影中的形象。尽管我没有把握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但我没想到你拒绝得那么干脆彻底,我以为你至少会符合我的设想,谦虚地说自己没什么经验之类的。是我太自大了。”
沈澜沧旧事重提,罗谣依然感到被人揭了伤疤。她咬着牙,带着三分生气,本来不想掉眼泪,但一时控制不住,只得飞快地偏一下头,用手背蹭掉。
“那你什么时候才……”后面她没说,她觉得说不出口。
“你不理我了,我感觉你变得很陌生,和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南辕北辙。我以为我对你不会有和之前一样的感觉,但实际上我对你更好奇了,对想象之外的你好奇。”
罗谣瞪着她,眼睛倒映着远处舍利殿金色的房顶,它像一块光斑。
“直到那个星期天我看到你跳舞,我发现无论我想象得多么丰富,在真实的你面前,它们都是那么片面。我没有办法再去想象你,我只能试着了解你。”沈澜沧抚摸她的脸颊,她允许眼泪流进她的手里。
“那了解之后呢,你觉得我……”罗谣吸吸鼻子。
“我爱你。”沈澜沧轻轻说。
罗谣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泪如雨下。她趴在沈澜沧肩上,舍利殿金色的影子在泪水中飘飘摇摇,好像沐浴在焚烧时发出的热气中。但这次焚烧的只是个幻影,是想象中的楼宇。
“我也爱你。”她很小声又很快速地说。平时开黄腔时她一点不怵,因为她知道那只是玩笑,可以用笑声让它们过去。但真心实意说出爱的时候,她紧张到了极点。
“你对我有想象吗?”沈澜沧问。
“没有,”罗谣说,“我想象力不够丰富。”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沈澜沧问的很直接。
“一开始。”
“一开始?”
“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沈澜沧很诧异,她还以为是她们单独出去的时候。
“为什么?”她问。
罗谣抽泣两声,说:“我不知道,我是看脸的。”
沈澜沧被她逗笑了,她说:“可你从不和我说话,也不看我。”
罗谣说:“我以前也喜欢想象别人,我先喜欢上一个人的气质,然后把他们想得特别美好。但接触之后会发现,他们跟我心里的剧本大相径庭。他们只是……很普通的人,让我觉得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不会主动接近谁,要不是你主动找我,我们之间也就那样了。”
“好绝情。”沈澜沧说。
“谁知道你是个例外。”
“那还不感谢我?”
“我谢谢你啊。”
“听着不像好话。”
罗谣蹲下又站起来,往沈澜沧头上洒了几片树叶,说:“不要臆测。”
她们手拉着手踏上返程。坐上巴士时,罗谣又想起了什么,问:“你刚刚说,你想象过我的身体,怎么想象的?”
沈澜沧干咳两声,说:“限制级的话题我们就不聊了。”
“那我跟你想象中一样吗?”罗谣痴痴笑起来。
“以为你是弱柳扶风,结果是金刚芭比。”
罗谣笑得倒在她身上。
“你觉得能切磋赢我吗?”罗谣问。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沈澜沧趴在她耳边说,“床上见真章。”
罗谣侧过脸去,笑出眼泪。沈澜沧说完平静得很,还是那样冷酷地坐着。巴士快到旅馆门口,她们互相看了一看,各自别过头,手却还是拉在一起,下车后才松开。
肖慧中她们已经换回了平常的衣服,在旅馆旁边的咖啡馆坐着,大包小裹的行李堆在旁边,每进去一个人就要挪一下。她们下午就在市里逛了逛,买了很多吃的玩的纪念品。
宋小雨问罗谣金阁寺什么样,罗谣比比划划描述了半天,肖慧中说,就不会给我们看看照片吗?罗谣一拍脑袋,说忘记拍了。肖慧中像看傻瓜那样看她,说那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罗谣也没解释,她们随便吃了晚饭,买了些水,在车站厕所洗漱过后,就去了夜间巴士的站点。
坐巴士的清一色是年轻人,有些背着大大的行囊,有些推着行李箱,带着枕头。罗谣出发前塞进行李箱一个靠垫,肖慧中还笑话她,说占地方,等坐上车她才知道那东西带得可太值了。她对罗谣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她是大旅行家,尊称为马可波罗谣。
罗谣看她眼巴巴地瞅着,就把靠垫借给她,谁知肖慧中垫着垫着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罗谣只好硬挺着,发车没多久就腰酸背痛。
她和肖慧中、严子敏坐在最后一排,她前面是沈澜沧,沈澜沧旁边是宋小雨。罗谣贴到座椅和窗户的缝隙中,小声叫:“澜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