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骗你,真的。我害怕,你不觉得害怕吗?”
罗谣没回答,她笑了起来。
沈澜沧也浅浅地笑,她弹了弹烟灰,问:“笑什么?我不像会害怕的人吗?”
“你不像会害怕的人。”
“我还怕黑呢。”
“我小时候也怕。”
“我现在也怕,不过没小时候严重。”
“真的假的?”罗谣觉得她在诓自己。
“真的。”沈澜沧的语气听不出真假,“小时候我在天黑之前一定会回到家,如果只有自己在家,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那时候我最讨厌冬天,因为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即便有路灯我也会感到不安。”
罗谣凑近了一点,说:“完全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
“什么印象?”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
“我说不清,你给我的感觉很复杂,我之前不认识像你这样的人。”罗谣意外地有些坦诚。
沈澜沧皱着眉毛,说:“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那我告诉你,其实我还怕影子。”沈澜沧的笑幅度很小。
“影子?”
“小的时候我在路口被我妈的影子吓到,差点撞在车上。那时候我希望人能把影子剥离,不想带的时候就把它挂在衣柜里。”
罗谣思索她的话,问:“那你现在还怕吗?”
“影子?不怕了。”
“但还是怕黑?”
沈澜沧微微点头:“有点。我只能去路灯比较亮的地方,如果没有路灯,就必须有人陪着。但是我又很爱夜里散步,真矛盾。”
罗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没关系,人都是矛盾的。”
她把剩的一点酒喝干了,放下杯子时冰块撞向杯底,她摇了摇杯子,它像骰盅一样响起来。
“我可以再抽根烟吗?”沈澜沧问。
罗谣同意了,看着她拿出一只印着某个中华料理店名字的打火机,低下头点烟,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手肘撑在桌上。
罗谣突然就笑起来。
沈澜沧流露出不解的神情,轻声问:“笑什么?”
罗谣摇头,她用手挡住下半张脸,紧紧咬着拇指的关节。她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脸红了。
刚才沈澜沧抽烟的样子,让她想到第一次在咖啡馆相遇的时候,那时候沈澜沧也是这样的姿势抽烟,让她看了好一会。
“你是不是很晚睡觉?”罗谣转移话题。脸不热了,她放下手,指甲轻轻敲着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两点吧,也不算晚,毕竟我是年轻人。”
“这句话你得和严子敏说。”
“她只会跟我说‘早睡早起,锻炼身体’,跟我妈一样。”
“你们两个应该当室友,看谁能取胜。”
“饶了我吧,会发生命案的。”
“那你可以请我做侦探,我很擅长破案。”
罗谣把手摆成枪,她们同时笑起来。
“东京和上海像吗?”罗谣又问,手指从杯子移到了发尾。
今晚大多是她在提问,沈澜沧知道有些人在局促不安的时候,会通过提出问题的方式缓解压力,同时还可以避免对方向自己提问。
“不一样,至少在我心里很不一样。”沈澜沧没有做详细的回答,反正罗谣也不在意。
她们又不说话了,罗谣依旧靠在墙上,似笑非笑。酒杯里的冰块化了,掺着一点梅酒淡淡的颜色。沈澜沧的烟也抽完了,但她还夹着。她们对视了一下。
“你愿不愿意……”沈澜沧突然问。
“什么?”
“算了,没什么。”沈澜沧觉得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罗谣没有追问。
她们结了账走出居酒屋。商店街的拱廊顶是蓝色的,白天阳光太过强烈,屋顶发白,夜晚才发挥出蓝色独有的忧郁。她们随便逛了逛两边的商店,回到车站时,沈澜沧说她饿了。
“你刚才吃得太少了。”罗谣说。
“刚才不饿。”沈澜沧真的饿了,她的胃在惩罚她。
“等着。”罗谣回到便利店,几分钟后拿来两个热乎乎的饭团。
“剩的,别客气。”她塞给沈澜沧。
她们沿着电车线走,罗谣问要不要去看樱花,樱花开得正旺。
这几天的东京都是淡淡的粉白色,课间时沈澜沧坐在教室的窗台上看风景,校门口的河堤被花瓣铺满了,像一道淡粉的蜡笔痕。
罗谣说她家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河边有樱花,只是路灯不怎么亮。沈澜沧说没问题,反正罗谣胆子大,如果遇上鬼,她负责捉鬼。
她们过了马路,从一家通信运营商门口拐进小巷,走了十分钟才到河边。河非常窄,是人工开凿的水渠,两边被高高的栅栏拦住,防止有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