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已暗,千娆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听到他淡漠的声音:“看看她身上有什么没有。”
千娆依言摸了摸妫姑子腰间与两袖,发现她身上比自己还干净,连个铜板也没有,便摇了摇头。
“那就埋了罢。”叶寒川说。
他挑了一块高地,着手挖掘墓穴。
这时天空飘起零星细雨,叶寒川低头挖着,说:“你去屋里避雨。”
千娆摊开手接着雨,心想这点毛毛雨,哪需要避?但听叶寒川那不容回转的口吻,还是依言走去了一旁的木屋。
木屋已经十分破旧,勉强遮风挡雨,屋里摆着一副桌椅,一张竹床,全都破破烂烂。在昏暗的山林中,这屋子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千娆不敢进去,就坐在屋门口,看叶寒川一点点挖着墓穴。她想起以往在落英山,她很喜欢淋着细雨玩,细小的雨水滑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再落到身上,轻轻的,凉凉的,很舒服。但叶寒川总要赶她去避雨。
“要是生病就麻烦了。”他总是这样说。
那时她就会跟叶寒川捉迷藏,一趁他不注意就跑出去接着玩雨。
叶寒川挖得很慢,也不知是累了饿了还是什么缘故,反正千娆是又累又饿,她倚着门框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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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丘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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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狐勉强支撑至此,这时已一步也走不动了。受了叶寒川一掌,不即时毙命,已是庆幸。
他顺着坡道滚落,勉强藏身到河堤之下。他焦渴难耐,想趴在水面喝几口河水,却又怕气力用尽,溺死在这浅水之中,只能精疲力竭地躺着,眼看天色渐渐转黑。若能挨到天完全暗下来,他或许还能活命。
不过,就算死了,又有何妨?活着也不见得有多少乐趣。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河对岸走来,见了他,便涉水走了过来。
“大哥哥,”她的声音像铜铃一般清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你这个眼睛怎么了?”
没想到临死,还有人作陪。丘狐这般想着,心里便舒坦一些,答道:“瞎了。”
“怎么瞎的?疼吗?”
“天生就瞎,倒是不疼。”
“大哥哥,”小女孩担心地问,“你是不是摔伤了呀?”
“不是,我就是在这里躺一会儿。”丘狐舔了舔唇,“小姑娘,你能替我舀口水喝么?”
“你自己不能舀吗?”小女孩虽这样问着,还是用手掬了一捧水,喂到了丘狐口中。
“有劳了。”丘狐喝了水,稍许回复一些气力,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天快黑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叫秦阿月。我家就在河上头的村子里。我阿娘要打我,所以我跑出来。”
“你长得这么好,你阿娘也舍得打你吗?”
“怎么不舍得?”秦阿月比划着,夸张地说道,“老粗老大的棒子!我带着妹妹去摸鱼,险些把妹妹给淹死,可吓死我!阿娘气得要打我,我就跑出来了。”
“小姑娘,”丘狐问,“你带吃的了吗?”
秦阿月得意地一笑,说:“大哥哥你运气好,我正好带了饼子出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饼来,一点点掰碎了喂给丘狐吃。一边喂,一边得意地说:“逃家肯定要带吃的,不然不得饿肚子?等到天黑了,我阿娘担心我了,气也消了,我再回去,她一准就忘记要打我了。”
“给我吃了,你不就要饿肚子了?”
“那怕什么?大不了我早点回去,我阿娘才舍不得真打我。”
丘狐吃过饼,说道:“小姑娘,你快回去吧。”
“啊?大哥哥,我们再说会儿话。”
“你回去。”丘狐说,“这外面有许多坏人。”
秦阿月这才注意到他黑衣上的血迹,吃了一惊,起身几步一回头地走了。
秦阿月刚走不多久,庞蝎就追来了。发现河堤下的丘狐,他跳了下来,从身上取出一只皮袋子,垫在丘狐手腕下,用短剑划开丘狐手腕,拿皮袋子接血。
“招呼也不打一声吗?”丘狐说。
“打什么招呼?”庞蝎头也不抬,“婆婆妈妈磨磨叽叽,万一你死了俺不就白搭了?”
“你放心,还有一口气。”
“你不要怪俺,”庞蝎说,“费这么大力气也没弄到那老妖婆,俺们几个总要有人有点收获。再说你也不是啥好鸟,落这个下场不冤。”
“我卖你一个消息,”丘狐说,“留我一命,如何?”
“这得看消息值不值了。”
“还记得无极丹吗?”
“早已吞进了叶寒川的肚子,”庞蝎将丘狐腕上的口子更划深了一些,说,“还惦记它干嘛?”
“你只知无极丹已吞进了叶寒川的肚子,”丘狐说,“却不知,即便如此,无极丹仍能凝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