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娆闻言,愈是震惊。柳儿却又缓缓摇着头,喃喃念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她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唯接连不断地从眼眶里滚下的泪显示她心智尚存。
“你这姑娘,”有沉不住气的,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倒是说点有用的啊!”
柳儿充耳不闻,只是遍遍呢喃:“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急得跳脚,围着柳儿问了半天,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川公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时薛伯说,“再说他早在六年前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如果回谷,最迟也要在上个月十五进谷,此时必然还在谷里,你们有谁看见过他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着头否认。
千娆想起昨夜雪地里叶寒川冰冷的身影,摸了摸袖口中那枚温暖的蓄真眼——这使她确信昨晚并不是在做梦。她注视着眼前无比痛心、困惑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接着,她忽然又想起叶寒川手里提着的包裹,以及从那包裹里嘀嘀嗒嗒滴下来的血水。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种前所未有的凉意从背脊升上来。
叶云泽看她脸色难看,柳儿又惊吓过度,向众人说:“想是柳儿受了惊吓,一时什么也说不清楚,不如大家先回去,等柳儿镇定一些,再慢慢问她。”
众人无计可施,只得权且如此,渐渐从蔻园散去,屋里又只剩下千娆、叶云泽和柳儿三人。
“现在能说了吗,柳儿?”叶云泽问。
柳儿望望千娆,垂着泪,依旧一言不发。叶云泽便也不再追问。
接下去的日子,庄人到处在谷里搜寻叶寒川的踪迹,但始终未搜得一丝蛛丝马迹。千娆也偷偷跑进落英山,来到叶寒川以往的住所,但也未寻见任何叶寒川出没过的痕迹。
难道他是当天进出山谷?千娆百思不解,那天正是月头,是谷道上离魂信草毒性最强的时候,他如何能安然出入?
叶云泽并没有向千娆细说那日的情境,但她还是从庄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当时的惨状。
那天清晨,叶云泽本想去向宋简心请安,却发现宋简心的屋门奇怪地敞开着。他不安地走进屋子。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令他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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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惊奇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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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随处都是喷溅的鲜血,他的母亲倒在地上,原本雪白的衣裙染满血污,而她的肩膀之上,空空如也,她的头颅不见了踪影。柳儿倒在里屋,人事不省。
墙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间赫然留着十一个血字:“夫人之头,暂借一用。叶寒川。”
柳儿依旧半痴不傻地说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每当有人询问她,她总是脸色煞白地掉着泪,瑟瑟发抖地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敢来问她了,生怕当真将她逼疯。
有人从叶寒川的屋里找来他的札记,与墙上的字迹比对,谁也不愿意相信是他下的杀手。千娆依旧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见过叶寒川,即便是对叶云泽。
然而作为一个哑子,保持沉默也并不是那样容易。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叶寒川提着的那个包裹,那个不停地滴着血的包裹,那个包裹随时都可能浮现在她眼前。那是她娘亲的头颅在里面。
那头颅……当时是睁着眼?是闭着眼?
她没想到,在见到叶寒川安然无恙而如释重负之后,她又要因为叶寒川而忍受煎熬。
在一个寒风凛冽、阳光明晃晃的午后,千娆独自一人来到了宋简心的屋子——这个她整整六年不曾踏足的地方。
屋里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只有墙上那十一个血字,作为唯一的证据被留了下来。这十一个字一笔一画有条不紊,只是每道笔画拖下的血泪,使它们显得那么阴森恐怖。千娆静静地看着,隐约认出叶寒川的笔迹,在做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之后,他的心境似乎依然平静。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六年前那个过分善良的川哥哥,如今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千娆走进里屋,柳儿便是晕死在这里。屋里的家具摆设整整齐齐,柔软的床铺已经铺好,正等着主人来度过温暖一夜。千娆一分一厘地打量着娘亲的寝房。曾几何时,她还幻想过,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母亲会像楚楚的娘亲会做的那样,将她揽在被窝里,与她嬉戏,陪她说话。
如今,这个幻想总算彻底破灭。
床铺一旁靠窗的位置是一个梳妆台,千娆轻轻坐下,出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已越来越与娘亲相像了。她不由得伸手去摸镜中的脸庞,但触手间全是一片硬梆梆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