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对厉永奎交底,因为他也是被胁迫。上峰受到了监管,要求立刻撤销这次竞购。
韩思农在接到消息的那一霎那,也动摇了,微微崩溃。
他立刻致电凃槐,凃槐左右言其他,只告诉他,是为了国家。
这么重的话,像山一样压下来,将他和悦达变成跳梁小丑。
他艰辛打出的江山,上层要来分一杯羹,他义不容辞让出利益。可到头来,好像自己只是被当成了完美幌子,攻讦目标。
上一次感到这般无力,还是待在耀敏,与他们斡旋那会儿。
他心里升起一阵痛楚,彷佛又闷又狠地被窒息在过去,他逃也逃不掉的那间疗养院。
他站起身,眼前出现了幻觉,或许是错觉。
他似乎看见厉永奎,在机场步履焦急,向登机甬道狂奔,在狭窄的椅子上落座又弹起,面色因愤怒变红,气喘吁吁。在飞机上升的轰鸣声中,厉永奎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厉永奎已经许久都未在他面前落泪。
可此刻,也不知是虚幻的影子,还是确确实实现在时发生的画面,竟被隔空传送至他的眼前。
他奇迹般地看见了那些泪水,滚烫,像血一样汩汩涌过来。
同时灼痛着自己。
ꁘ这段话改编自《资本的规则》张巍著,第十五节 ,P146页最后一段,我归纳了一下大致意思,没有逐字照搬。
第45章 chapter 43
厉永奎到达的时候,正是午夜。
接近十四个小时的航班,致使他胃里翻江倒海,这些年过去……虽比以前忍耐力强了点儿,可依然无法适应长时间颠簸。
司机接到他,直奔公司。
因为「取消收购交易」这个决定的突然,董事会成员迫不得己聚集,焦灼地等待韩思农给出一个更详尽的解释。
厉永奎脸色苍白地陷进座椅里,恹恹皱起眉。
他已经将不可计量的精力、希望和未来寄托在此——突然没了,就像在赌桌上玩百家乐,底牌被揭露,结果以一点之差,输了。
因为,他曾经离赢只有一步之遥,当然是成倍的心碎,难以接受败局。
所有重要人物都到场了,就连意想不到的人物,冯劳都出席了。
韩思农长话短说,承认这是一次挫败,但事出有因。
他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大家,这次是为了拉图友邦股价……因为随着悦达入局竞购,图友邦股价大势涨了一波,悦达一旦退出,那么图友邦股价将会应声而跌。
下跌之后的抄底,有外资接手。对美股而言的外资,目前最虎视眈眈的,就是大陆。
每个人都反应过来,这是在替他人做嫁衣。而且敢用悦达顶上去,想必是不可小觑的角色。
“那悦达呢?”厉永奎问的时候,心里痛楚越发强烈,“我们该怎么办,有补偿吗?”
公司的本质也不过是一个盈利组织,然后通过大大小小的合同来规范、归束各自的权利和义务。
悦达是准备要上B股的,这么一次败北的收购,会给不少投资人拉响警铃——
高层决策是否靠谱,未来在行业内能否冲到前三,潜力还存在不存在。
韩思农看向他,摇摇头,“目前不好说,这个消息一经释出后,下周股市开盘,股价肯定会震荡。我们要做好跌停准备。”
“好——”厉永奎感到眼眶涨裂,他起身,又低笑着说了声好。
韩思农沉默地盯着他,看见他神情中充满绝望。
厉永奎的身体先行于理智,不作任何解释,走出了会议室,将讶异的众人,留在身后。
谁都没料到,这只是无限下坠的开端。
关于中止收购的澄清公关稿,自然不会透露任何上峰消息,那么,收购团队必须背锅。否则,他们无法给外部股东满意交待。
跟外部博弈的烂摊子还未完全解决,悦达股东们又开始发难。凃槐最先反水,公开谴责董事会的无能,并发起了临时股东大会,决议重组董事会。
火力全开,直指副总裁兼董秘厉永奎。
厉永奎眯起眼睛,坐在显眼的主位,接受「审判」。他倒也不怵,甚至托腮,偶尔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待到将他的「罪状」列举完,他嗤笑了几声,而后站起来,坚定朝外走。
大家哄然,叫他。
他向外跨出一步,转身,笑得嘲讽,“我的命不都掌握在你们手上嘛,被你们掐着玩,你们爱毁谁就毁谁吧!反正话都该你们说完了,就饶了我,让我喘口气吧!”
“厉永奎——”
这次,叫他名字的是齐婼浅。
她脸色肃穆,甚至有隐隐的狰狞。
“厉总,这不是儿戏,我们需要你反省。”
“反省?!”厉永奎觉得更加可笑了,他缓缓地,缓缓地放大笑声,抹了抹眼角因为激动溢出的潮湿,“行吧,你们说了算,我任从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