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农盯着她的背影,没有什么实质的感受。男人对女人何必小气,宽容些,退让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日子就能过下去。
齐婼浅径自上了二楼,韩思农松开衣领,踱到客厅,往沙发上一瘫,叹了口气。
保姆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正想张口,韩思农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静一静。
儿子正在沙发前的泡沫拼接地板上玩耍,小家伙模仿电视机上的动画人物,笨拙却自得其乐。
偶尔重心不稳,跌倒了,迅速爬起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向四下偷摸望望,好像还挺有自尊心似的,生怕被人注意到失误。
“爸、爸……”
儿子忽然转向韩思农,手舞足蹈地,想向他展示什么。
韩思农疲乏地笑笑,挺直背,向前倾了倾。
“怎么啦,小炜。”语气不由自主放柔,“要给爸爸看什么?”
韩炜肉嘟嘟的小手,拼命展开,五指抻得努力,缝隙大大,掌心里有一个小兵模样的塑料玩具。
“坏了。”韩炜奶声奶气,含糊嘟哝,“爸爸,修修……”
韩思农接过来玩具,装作认真端详,最后遗憾地摇摇头,“爸爸没用,不会修,跟你再买个新的,好不好?”
韩炜虽然说话不够利索,通情达意还是可以,他瘪瘪嘴,小脸皱巴巴,不太情愿道:“不要新……要这个。”
韩思农怔了怔。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有眷恋旧物之心。
这算是人类的本能吗?
他用掌心摁住跳动的额角,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好,那爸爸为了小炜,努力一下,看能不能修好。”
韩炜黑亮的眼睛,噌地发出幼稚可爱的光。
韩思农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儿子柔软的脸蛋,发自真心地笑起来。
齐婼浅站在楼梯上,不经意看见这一幕,心忽地也软了。
生活本来就是一地鸡毛,过分计较、过分索取,只会更加糟心,觉得万事都不公平。
韩思农对她也算百依百顺,不管大小事,都尊重她的意见,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尊重,本是最基础的态度……可不知为何,偏偏极少有男人能做到。
人世间有各式各样的夫妻,他们也不一定要活成模板,不是吗?
齐婼浅再次自我说服,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单方面对峙。
韩思农陆陆续续吊了一个月的水。齐婼浅偶尔会陪他去医院。她并不清楚他的病根,只当是劳累过度,引起的伤风感冒。有一次,她在住院部大堂,碰见了厉永奎。
厉永奎在等电梯,好像没有看见她,穿着深灰色风衣,里面是套装黑西服,矜持淡漠,长身矗立,她一眼就能将他同普通人区别出来。
她立时就明白了,他是来看韩思农。
她没有上前去同他打招呼,只是盯着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
厉永奎进电梯,出电梯,一路目不斜视,走进韩思农待的病房。齐婼浅特意拉出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她止了步子,门虚掩着,从缝隙里探,里面发生什么,一目了然。她明明没有必要这样做,可那份萦绕在心间过久的怀疑,忽地长势汹涌,越压抑越庞大。
韩思农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他一般都会睡着,所以,并不知道有来人。
厉永奎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凝视韩思农。
虽然厉永奎什么都没做,齐婼浅却提心吊胆。她觉得有一种暧昧的暗涌,像是情愫,又像是思念。她说不清楚,只下意识觉得这不太好。
明明她才是合法妻子,怎么这场景本末倒置过来了,自己倒变成了个窥伺秘密的局外人。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厉永奎显然吓了一跳,愣怔地看着她。
“厉律。”齐婼浅若无其事地笑。
“齐董,别来无恙。”厉永奎很快收敛起异样,扬起嘴角,堆出礼貌周到的笑意。
韩思农似乎被响动吵到了,动了动眼皮,有醒来的迹象。
齐婼浅俯下身,装作检查输液,这样,韩思农睁开眼的话,应该能先看见她。
其实,这是很无谓的小动作,但她出于本能的,想要抢占高地。
厉永奎自觉退后了些,站到靠近窗边。
韩思农终于是醒了。
“醒了?”齐婼浅将笑容摆得恰到好处。
韩思农滚了滚喉结,正想说话,目光却不带遮掩地越过齐婼浅,定了定,才收回来。
齐婼浅怎么可能没发觉,她觉得心上短暂痛了一下,语气尽量保持轻快平和。
“厉律也来看你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这么多人担心你,你得快快好起来呀。”
韩思农神色迟滞,最后只「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