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农是在一天傍晚接到武之俣的电话。
武之俣在电话里,语气颓丧。
“师兄,你想出来聊聊天吗?”韩思农关切地问。
两人去的是城郊会所,私密性足够。
武之俣郁郁寡欢地落座,韩思农替他斟茶。
不知过了多久,武之俣开口,怨气十足,“我就不信邪,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这么玩我,非要跟我对着干!”
韩思农默不作声,低头呷了口茶。
“绿慕居那边项目都进展挺顺利的,房子在盖了……”韩思农大概是打算宽慰他,这样说道。
一提到绿慕居,武之俣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韩思农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武之俣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涣散地盯着不知哪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完全打乱了计划,可能会对上市有影响,如果再度流产,我们很有可能……”
武之俣蓦地止声。
韩思农当然知道他苦涩咽回肚子里的下半句:还不上信鸿那边的钱了。
“总有办法的,不是吗?”韩思农又替他倒了杯茶。
武之俣凝视着眼前冒热气的茶,毫无预兆地问:“思农,我能相信你吗?”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啊,曾几何时,韩思农是不是这样问过他?
“信人?”韩思农变了语气,不知是在反问,还是在嘲讽,“师兄,还是信钱比较实在。”
恍然间,武之俣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明白。
韩思农很快收敛了情绪,笑得一如既往,“别担心,我们俩谁跟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对吧。”
势去如山倒,过完年,耀敏还没缓过气来。同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二度上市计划流产。
股东们开始抱怨,甚至提出董事会应该换届。现在的管理层太无能了。
媒体也不给耀敏喘息机会,追着耀敏的污点不放,武之俣焦头烂额,同周小敏的夫妻关系也随之降到冰点。
外边天下大乱,韩思农倒是在绿慕居的办公室里,气定神闲地看手机。
这支特殊手机里,有一些往来短信,告诉他,已经搞掂,绝无后顾之忧。
搞掂的是什么?
武之俣撤职了质检主管,韩思农却把质检主管送出了国。质检主管揣着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高高兴兴,举家迁往国外。这其中缘由,再无需细细分析。
春节过后,齐婼浅来电话,告诉他,差不多可以准备股份变换合同了。
韩思农默了片刻,说:“还不够,我要完完整整的。”
齐婼浅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那边叹了口气道:“你可真够狠啊!”
韩思农无声笑起来,“狠吗,还好吧。”
与此同时,厉永奎正在帮韩思农操作,收购绿慕居股份事宜。
耀敏账面亏损得非常难看,他们现在释出了风声,要拆解变卖旗下子公司,以资抵债。
厉永奎多方联动,动用了自己所有关系,再加上齐婼浅那边牵针引线,说服了耀敏将绿慕居剩余股份卖出。
当然,武之俣以为自己卖给的是机构,并未曾想过,这转了几道弯,最终还是落入了韩思农袋里。
以苏素名义注册的壳公司,背后实际百分百控股股东为韩思农。这家壳公司,又是一家投资机构的大股东。
武之俣要钱要的急,根本没心思去多做背调。更何况,明面上都是代持股东,他也没这个能力,去穿透一个又一个代持协议。
绿慕居正式签约变更股份那天,向媒体发函,举办了签约仪式。
厉永奎派出去的代表,在电话那头同他实时直播现场状况。
签约仪式订在五星级酒店,据说熙熙囔囔,挤作一团。
厉永奎挂了电话,茫然地坐了一会儿。
这就是胜利吗?
是他和韩思农共同打造的胜利吗?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见整座城市。道路如织,车流匍匐,像城市的脉动。
一栋一栋的高楼拔地而起,其中有不少是绿慕居承建的,霸据着这座城市的重心。
他和韩思农在不知不觉间,即将真实地,拥有这座城市的命脉。
所有的这些,让他忽然有些头晕脑胀。
四月,齐婼浅从江城赶来,约韩思农见面。除去商讨合作外,她还抱着另一份心思。
他们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韩思农姗姗来迟,边说抱歉边坐下。因为坐在靠窗位置,户外阳光就肆无忌惮洒进来。
“准备待几天?”韩思农问。
齐婼浅正有些出神地望着韩思农,她见他面容上染着一层光,看起来格外梦幻,不像真人。
“啊,什么?”齐婼浅回神。
韩思农低下头,戳面前的蛋糕,头也不抬道:“我问你,打算待几天,有没有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