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的声音飘啊飘。
“走了。”很久才飘进江宁存脑子里。
7
江宁存得感谢江远赫,他明白,出租车离幸福小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它不仅仅象征着他把旧时代甩在身后了。
他有一些未尽之语,只是一些未尽之语。
他是旧时代的残党。
那里面埋葬的是卢缨和江宁存。
这个暑假像一股燥热的风,撩过一片荒野,江宁存最终决定遗忘。
江远赫并不与他同班,每天下晚自习后他会来等江宁存。
他们并肩在夜深时走回家,路灯会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思绪总是在肚子里转啊转啊,揣揣不安地不知何时才迎来审判。
日子突然过的平凡又普通。
虽然学习有时候有一点点让他厌烦。
某个不算特别的晚上,江远赫在食堂打了两份饭等他。
他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端着餐盘在附近打转,犹犹豫豫地偷瞄江远赫,终于在好友的催促下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起勇气准备做点什么。
江宁存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边想果然年少的爱恋大多无疾而终,一边又觉得也许……男孩子需要一点点正确的引导。
长在世人的目光下,活在深渊里。
他不想走一条直撞南墙的路,希望江远赫也别,当然卢缨是特别的。
江宁存冲那女孩笑笑,主动说:“我们旁边没有人,你可以过来坐。”
江远赫本来抬着头看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来人,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整顿饭江远赫都很沉默,往常偶尔他们会讨论题目,讲一点有趣的事。
他的拒绝之意很明显了,江宁存心底对小姐姐表示抱歉,最终也只能跟匆匆吃完饭准备走掉的小姐姐说声再见。
她笑了笑,爽朗地说:“好好学习呀。”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些触感弄醒。
江远赫抱着他,胡乱吻他的脸。
他心底一凉。
他察觉到江宁存醒了,咕哝着:“哥哥……”
江宁存大脑放空,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年人有时候单薄又有力量,他环抱着江宁存的胳膊越箍越紧,他有点喘不上气来,只好试着也拥住江远赫。
他按住江远赫的脑袋凑上去吻了吻他的泪痕,然后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他们是骨肉相连的兄弟,就在这一个吻中,互相品味某种挣扎的苦痛。
在那些交叠的影子里,他们越缠越紧,这一刻江宁存从失去中短暂离开,一头扎进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
江远赫睁开眼睛看他,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他直白而热烈。
江宁存慌忙移开眼睛。
“哥哥,”他说,“你从不拒绝我。”
是的,我是个虚伪而拙劣的骗子。
8
“你可以拒绝我的啊。”他哽咽道。
然后他忽然冷静下来,把脸埋在江宁存的颈窝里,闷声道:“你永远也别想甩掉我。”
江远赫这一刻仿佛变回来了那个从桥头追到桥尾的小男孩,他大喊大叫,风卷过去,汽车轰鸣而过,载着妈妈和哥哥的旧大巴还是远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哥哥也在扒着窗玻璃偷偷掉眼泪,但是对于那时的哥哥来说,一种原始的渴望更快地覆盖了他,风卷过去,汽车轰鸣而过,旧大巴载着他奔向了自由。
他明白江远赫想表达什么,他把各种生之意义投射在江宁存身上,他把满腔热爱给他,他第一次爱人,他紧紧抓住他,他用他的崇高试图圈住他。
江宁存要么接受,要么灭亡。
事实上江宁存选择了第三条路,他没有拒绝他,但是他的眼里心里没有他。
江宁存似乎达到了他的期望,但是江远赫总是从一些微末的地方审视他。
江远赫当然爱自己胜过爱他。
江宁存当然爱自己胜过爱他。
因此江宁存怎么会完全属于他呢。
江远赫去冲了个澡,夜深了,他们相拥而眠。
第二天跑操的时候教导主任不在,很多队伍跑的一团乱,江远赫追上来往江宁存身边凑。
“今天想吃什么?”他问道。
“ 不要胡萝卜和没加糖的鸡蛋。”
“这我知道,晚上想吃什么宵夜?”他笑得花了江宁存的眼。
他还没说什么,忽然有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出去。
是席远鸣。
江远赫沉着脸追出来,“又是你。”
“放开。”江宁存说。
席远鸣没什么反应,如果不是江远赫看起来快要一拳头砸在他脸上,他恐怕还是不会放开。
他冲我撒什么气呢。
江宁存幽幽地想。
对于卢缨而言,如果江宁存是半路闯入他短暂生命的一点灰白色彩,席远鸣就是被“先来后到”背叛的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