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辛季安。
他听见自己问:“是辛季安告的状?”
“辛季安?人家哪有空关心你啊!”王斌一听,语气更重,“他在天州混的风生水起,踏踏实实地,几个小案子完成得都很优秀,不像某些人,想一口吞大,反而一塌糊涂。”
马华之把头低得更深。
“对不起,王哥,我错了。”他沉默一会,说,“那种话我只跟辛季安说过。”
“保不准有人从旁边听呢。”王斌摇摇头,“总之,你被人拿住话茬了,以后总会被人说一句是走后门的。用小聪明得来的东西都会不长久的,马华之你要记住这一点。”
马华之咬了咬牙。
他猛地回忆起自己对辛季安的造谣,以及裘风对辛季安说过的话。
“真是天道轮回。”他喃喃自语,抬头时双眼也没那么有神了,“王哥,以后我会努力的。”
“算了。”王斌不想再说什么了。
如果马华之真想努力,改掉最近走神无力的毛病,那他没算白说,而就算马华之就此摆烂,被那场失败打击得无地自容,以至于不想打官司了,那时尽也有规定,这里从不养废人。
总之,废话多说无益。
他顿了顿,刚想让青年回去,突然想起来什么。
“裘风辞职了,你知道吗?”他问。
马华之终于有了慌乱的表情,抬头讶异道:“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王斌心烦意乱,王牌说走就走,股份也送他了,干脆利落,是裘风干出来的事。
马华之还在恍惚,又听王斌说:“今晚他请客吃饭,他的散伙饭。地点在“点灯”,你回去跟大家说一声吧。”
“好。”
他轻声应了下来,把这件事传了下去,下了班打车去“点灯”的时候,却还感觉踩在梦里。
裘风离开“时尽”,不仅对整个律所来说,是件天大的损失,对他而言,也算得上晴天霹雳。
毕竟马华之也曾在杂志上,在法庭观众席上,都见过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裘风。
一定程度上,他曾被这一幕幕与裘风相关的画面,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足迹。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压了下来,他一边抬脚迈进了饭店,一边想起早上的天气预报。
上面说,今晚将有冬季少见的特大冰雹。
*
裘风到的很早。
一身黑色西装,冷淡又贵气,像平时一样坐在座位上,让人难以靠近。
马华之进门的时候,裘风还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连忙回了过去,自从转正之后,裘风就没再怎么搭理过他,这样的示意已经算少见的。
马华之慌乱之中找位置坐下了。
屋内挺安静,不少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这导致着隔壁的欢声笑语大多都传了过来。
热闹得跟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在一片吵闹里听到了“辛季安”这三个字,后面跟着些“大冒险”,“唱歌”等字眼,似乎是在玩酒桌游戏。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隔壁就是天州的团建。
意识到这一点,屋内更加寂静,甚至能听到辛季安微弱的歌声。
唱的像是孙燕姿的《克卜勒》。
“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
反射我的孤寂
提醒我
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马华之搅了搅茶杯的热水,偷偷抬眼去看裘风。
他一贯冷漠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柔和,嘴角微微有了些弧度,像是专心听着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马华之垂下眼眸。
其实裘风辞职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有人说了,不过原因倒是各不相同。
有人说是和王斌闹掰了,这一条在“时尽”里广为流传,而马华之也成为事件中的一员,因为那两个人关系断裂在吕伟的官司后,于是他被理所当然地孤立了。
有人说裘风要自立事务所,有人说他要离开平芜市。
也有人说,他要去“天州”,原因是他在追辛季安。
这一条流言在业内,尤其是在“时尽”,都显得是那么荒谬和疯狂。以至于很少有人相信,毕竟他们觉得裘风和辛季安完全不对付,毕竟天州是个规模很小的律所,除非裘风疯了。
现在看来,也许不是不可能。
这顿饭在王斌到来时便开始了,饭局也慢慢活络起来,不少人喝了酒。王斌喝得最多,三句话不离让裘风留下来,但得到的只有男人淡淡一笑,无声拒绝。
直到快散席时,裘风才在聚光灯下喝下一杯水,开口时语调平淡,稳重,一如他本人:
“时尽和各位对我来说,都是我需要感谢并且学习的一切。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道路尽头也会是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