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听到小一的大叫大闹，还以为小一乐享其中呢。”
近处是雪景。水无濑木轻声笑，瞳孔和头发是白雪中极致的黑，比血光更阴沉。他犹如只会出现的茫茫雪天内的一柄无情无义的长刀，与世不合。
安殊一用着力气摇头，撞他几下，长时间凝聚在眼中的泪滴落。
他望望雪又看看水无濑木的侧脸，幼稚地想着：我是一片雪天，一片容纳黑暗里的长刀的雪天。
“木来得太晚了，我的喉咙都喊哑了，再也发不出一声了。”安殊一迟疑很久后说。
水无濑木停住，托着安殊一的腿弯把他往眼前凑，柔和地笑着说：“十分抱歉了，来得晚了。以为小一见到我的名字会往玉钩楼里跑，而不是往男人堆里凑。”
安殊一惊愕地张了张口，想在这不知如何命名的空寂中撒泼大哭，却还是鼓鼓腮帮子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那木哥哥也等我很久了吧？”
“嗯，是的，等了许久小一还不来。”水无濑木吻了吻他的头顶，抱着他走到松软的雪地里，“一想小一是个笨蛋，匆匆忙忙赶来了。呐，小一还真是个笨蛋，果真不出所料呐。”
“木也是个笨蛋，居然能忍住等我那么久！”
“啧，清水黛子都走了，小一还傻傻地待着。”
“她去找北原先生了，而我没有能找的。”安殊一笑着伸开手臂搂他的肩膀，打了个舒服的寒颤，“雪把木吹到我的面前了。”
伞亭的雪最好看，它就是安殊一要的。他的伞很憋屈，刚打开就又合起，总是盛满不了满满一层厚雪，安殊一对此有些遗憾，认为再大的雪也无法把他的伞盖成雪中的伞。
“我想吃苹果。”来到他一直望着的伞亭，他抱住水无濑木的脖子，含着气出声，打破万籁俱寂的雪况。
“还有胃口吗？”水无濑木拆卸着他的发簪，忍不住笑他。
“嗯，见到木后就有了。”
“唔，小一真能任性，我就不能了。”水无濑木快速亲了下他的嘴唇，手指弹弹他的额头，“我见小一也有胃口，却什么都不能吃。”
“木哥哥自己的事，别冲我抱怨，快，给我拿苹果来。”安殊一撒着娇说。
水无濑木镇定地笑，手摸了会儿冰凉的石凳，再惩罚般地往安殊一的脖里伸。安殊一冷得抬着肩膀哇哇大叫，把拆了一半的发髻抖得更凌乱。
第38章 以偏概全（1）
安殊一的“出道”仪式异常隆重。天气也晴朗舒畅，透彻的冰雪化成了竖起的嫩枝子，出来的人很多了。
清水黛子作为“姐姐”，哼着谣曲帮安殊一化妆。白色脂粉唱主调，红色脂粉吟副歌，涂上的似是心腔内的肉与血织成的丝绸，目相触，惊人心。龟背梳由广雅娘扶住分桃发髻插上，一道道热切的眼神都往那儿汇聚。
“殊一，要好好的哦。”清水黛子嫣然一笑，沾了唇彩的指尖贴着山茶布花，在冰凉的绸缎内燃烧着，就如火一样。
“黛子姐姐也是。”
快到换衣时，清水黛子悄无声息离了眼前，安殊一一转身才觉察她不在眼前了，进而想起她那笑，感受到不知名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安殊一并未多在意，把这事放过去了，猜想是复杂的心情引起的，许是他的，许是她的，算不得稀奇。
穿好贴身夹衣后，安殊一掀起布帘子，手指勾勾，点上沉默的樱井成，示意他过来，帮忙穿余下的衣裳。
“漂亮的领子。”安殊一略显无聊地赞叹。
领子是“六条妃子对梧桐”的图案，一个多月前安殊一要求更换的。拆拆补补，终于是在“出道”前赶完了。
“都很漂亮。”樱井成难得搭了声腔，灰发下的眼睛不含杂质。
“是，劳烦樱井先生了。”安殊一慢答一声，摸上袖子上的蝴蝶饰章。
“全然托付给我吧。”
樱井成抚摸了下他的腰，似是帮他擦拭刚扑上的灰尘，未擦至两个手掌大，他就退了出去。和服已穿好了。
金丝银线搅合着心弦，手工的精绘散发着此刻春日的芬芳，触手一抹，满是奢侈的冰凉。
安殊一的神色带有诡诈的深情，轻轻旋转身子，把绸缎腰带的华丽之光挑进幽邃的眸子里。
“我的三个男人，为谁命名好呢？要不要算上自己呢？”安殊一摇着腰，奇特地苦笑。
秀美的白脖子上，三个垂直条纹异样显眼，宛似勾动人探险的三座险峰。望者会产生登临顶端，此生无憾的自杀性念头。
广雅娘递给安殊一手袋，安殊一接住，轻轻点头，一切都算准备好了。
“黛子姐姐呢？”安殊一拿出方巾擦了擦手指，低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