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姚瞪大眼,嘴巴长得滚圆,手足无措起来,“师……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伸直低得有些酸疼的脖子,赵依倪看向玉石纽扣的葬身之地,水流在窨井盖旁打起转哪还有那枚纽扣。
“你去我房里,书桌上的抽屉里应该还有备用的。”赵依倪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轻抚背后的蝴蝶扣。
这旗袍上的蝴蝶扣是外婆亲手缝的,许是太多年过去了竟在今日掉落。
严姚答应了一声,忙跑向后院。赵依倪的卧房位于后院的小园中,和前面堂屋的风格不同,后院打理得更为温馨。
小院中央种了一颗老槐树,地面皆是由青石板铺成,回廊旁的绣球花开得正好,花苞沉甸甸地坠下。
轻轻推开木门,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空气之中,赵依倪喜香,屋内常常点着一根线香,就着暖黄的灯光,窗台边的茶案上还温着一壶雨前龙井。
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果然有几枚小巧精致的纽扣陈列于此,多为玉石所制成质感温润。严姚对着各色花样的纽扣犯了愁,思忖再三也不知该选哪颗,索性全部拿上给师父选。
手里攥着一把纽扣,严姚手汗直冒。想着师父该是等急了忙加快脚步,可真是越急越乱,纽扣竟再次不受控制地从指缝滑落,滚向角落旁的藤编篮。
一早便马失前蹄两次,严姚也无语极了。走到藤编篮旁,平日里盖的严严实实的藤编篮竟虚掩着。
严姚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探出头偷偷看上两眼,里头竟是厚厚一叠报纸。
“严姚,你拿好了没?”左等右等不见徒弟,赵依倪耐不住性子自己来看看。没想到推开门就是自己的徒弟撅着个屁股蹲在地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藤编篮盖子也被随手放在一旁。
“师父!”被闯入之人吓了一跳,严姚吓得摔了个屁股墩,“我……我找到纽扣了。”
摊开手掌展示给赵依倪看,一把精美的玉石纽扣中混入一粒朴素的塑料纽扣,格格不入。赵依倪神色一怔,微微咬唇,伸出手挑出塑料纽扣,“剩下的这些你给我拿一粒缝上。”
“我不是故意要看师父您的东西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纽扣都像长了脚到处乱滚。”严姚拿着赵依倪换下的旗袍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
赵依倪蹲在墙角,将刚刚被拿出的报纸重新折好,放回藤编篓里,又紧紧盖上。垂下的长发半掩着脸,看不清表情。
见师父不接话,严姚拿着旗袍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兴冲冲地凑到赵依倪跟头八卦道,“师父,你是顾作尘记者的粉丝吗?我看你收集的都是他的新闻报道诶……”
听到这个称呼,赵依倪停下手中的动作,长时间蹲着的脚早已发麻,而此刻这种酥麻感好似电流倒流到脑中,一瞬间排山倒海般的情绪涌上心头,早已束之高阁的记忆被曝于日光之中。
十年了,从当初张扬的少女到如今沉稳的当家人,赵依倪用了十年。
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也用了十年。
“我……不认识什么顾记者。”赵依倪背对着严姚,手里的动作一滞,吸了吸鼻子回头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严姚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并未察觉出有何异样,继续叨叨着,“师父,你居然不知道顾记者!顾作尘可是现在记者圈最红的人儿,长得又高又帅,还是庆大毕业的高材生……”
赵依倪一声不吭,好似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严姚也识相地不再提,加快手速缝好扣子。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九点,赵依倪坐在堂屋中的红木椅上等待着采访队伍的到来,严姚更是耐不住性子趴在大门旁,四处张望着。
“师父,他们怎么还没来啊?”严姚眼巴巴地扒拉着门框,语气有些可怜巴巴。
赵依倪其实也紧张得很,手里盘着的核桃都快捏碎,强装出一副淡定模样缓缓道,“别着急,应该快了。”
今日来的是中央电视台,这次是赶上了宣传传统技艺的专栏节目,申遗已到后续关头,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宣传紫砂壶的好机会。
雨越下越大,好似要把这乌云之中的水都榨干播撒到人间,青石板混杂着溅起的泥浆更加湿滑难行,此时已过约定的九点约莫十分钟,可敞开的大门仍未等来客人。
紧张混杂着担忧,赵依倪葱白般的纤纤玉指攥着演讲稿,对着门口望眼欲穿,早已没心思再复习准备的台词。
“师父,他们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严姚的声音传来,赵依倪赶忙站起身,捋平衣袖上的褶子,快步走到门口。
采访队伍声势浩大,一行人穿着暗黄色雨衣,扛着大大小小的器材,步履匆匆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