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她直直走出这片沼泽,再也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走出医院大门,天色黑沉带着浓重的冬天冷意。
她身着单薄外套,凄厉寒风吹在脸上却感受不到过多。步子沉沉,她漫无目的在院门口打着转,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刻板麻木地走着,仍是一滴泪都流不出。
深叹了口气,她走到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叮咚一声感应门开启,里面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有些懵的营业员。
看到落魄的美人,营业员阿姨也看多了医院里的人间事,了然问:“姑娘,要点什么?”
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赵依倪茫然抬头,目光怔怔抬抬下颌轻吐几字:“来包烟,阿姨。”
阿姨目光一怔,随后点点头,熟练拿了一包女烟。
付完钱,走出便利店。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顾作尘抽烟的模样,长指舒展夹着长烟,一双墨色眼眸里满是暮霭。
从前她不懂,年纪尚轻的他为何总是一副深沉模样,如今倒是能感同身受。
还是新手,她甚至都忘了买打火机,攥着开封的烟盒想再次返身手却被攥住,传来男人的低沉嗓音:“回来。”
抬眸,眼前站着的人正是顾作尘。他衣着略显凌乱,向来熨贴的袖口刮蹭成丝,一双眼眼尾都憋红,轮廓分明的脸上隐现着汹涌的情绪。
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已被拥入对方炙热的怀抱,鼻腔里都是温暖的乌木香。
顾作尘向来是用这种香,可此刻怎么如此引人鼻酸呢。
在四下无人的街道,穿堂风涌入过道四袭一盏暗灯下的二人,赵依倪绷紧的神经逐渐在暖意的侵袭下松弛,泪水终是决堤。
“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顾作尘嗓音嘶哑,“我找了你……很久,就怕出事。”
早已无法回答出声,赵依倪攥着对方领口嚎啕:“我……没有……外婆了。怪我,都怪我。”
“没人怪你,外婆也不会。”顾作尘将人拥紧了些,他的心脏已很多年没有如此抽痛过,却为了不让对方负罪感更甚耐心安慰,“我在,别怕。”
哭得凄厉,甚至都惊扰树梢上的雀,赵依倪早已混沌却仍记住问出一件事:“顾作尘,认真回答我。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怎么样?”
皱着眉,顾作尘权当是她糊涂问出的话,却回答得认真:“那我会像今天一样,找你,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为止。”
听到回答的心短暂松动,赵依倪扯扯嘴角,咧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随后她重新躲入那人的怀抱,用尽全身力气感受对方身上的体温,试图在这短暂的几瞬将所有的触感牢记在脑海之中,能够在日后无他的岁月里晒干时不时重悟。
月亮在今夜都躲了起来,似乎也难也接受离散。赵依倪攥着对方衣襟,心里默道:
我不要你找我,我只希望你能恨我,恨到永远都记得我。
推开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是我,如此卑劣试图捆着你记忆的人也是我。
所以此后万年,就这般牢牢地恨我,如此便是最好。
*
之后的几日,日子过得快且沉重。
她记得自己断了和顾作尘的联系,让他先自行回京城。而后去机场接了分尘仆仆赶来的倪雅文,忙前忙后连饭都没时间吃,几天下来身形都瘦了一圈,一张脸上大眼无神。
在家人的操持下,外婆的后事处理得快且顺利。
而向来有几分喧闹的赵依倪却像是性情大变,话少得让倪雅文都担心。再三确认下,她总是说自己没事,却在深夜摸到倪雅文房内,递上一份需要家长签名的退学申请。
没有多问,早已看破一切,倪雅文知道赵依倪是要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倪氏的那家小铺,深叹了口气后还是签名,反复叮嘱解决完就来美国继续学业。
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赵依倪行动得决绝且执拗,像是一株没了根的劲草,办理完了一切手续悄无声息地离去。
回到宿舍收拾行李,余悦早已知道一切,没多说只是紧紧抱住她:”真的非走不可吗?我怎么办?那顾作尘怎么办?”
怕对方担心,赵依倪惨淡一笑,却掩饰不住的憔悴:“我们可以在宜城见啊,顾作尘的话……他和我说过要去美国交换,我不想耽误他。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抛下一切和我走的,我不敢拿他喜欢的前途去和我赌,我怕他输。”
终是拦不住注定要走的人,赵依倪收拾完一切,久违地替自己上妆,似乎早已预料到楼下早已耐不住想冲上楼的人。
略施粉黛,稍微有了些许气色,眼里的伤感却仍是浓。
拖着不大的行李箱,走时赵依倪才意识到自己要带的东西不多,大多都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