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林辞林的脖颈上很素,没有任何饰品,四十多了,依然双眸明亮,眼神简单却坚定。
她明明坐着,肩头轻偎着温杞谦爸爸的肩头,很牢固的姿势,却因为微笑,像一朵风中暗颤的花。
卢倾倾真难想象这样安静的人怎么和人来疯的卢祖音做了知己。
林辞林朝卢倾倾微笑招呼:“你好,倾倾。”
把家都大方借出去的人,按说是比较近腻的关系,却从林辞林的声音里听不到“攀关系”。
她吐字清晰,声音像泉水淙淙,洌洌清清。
卢倾倾礼貌乖觉:“林阿姨好,温叔叔叔好。”
不愧是话少的温杞谦的妈,打完招呼,并无别话,她只是瞪着鹿眼,盯牢了屏幕,肯定在看远方的儿子。
卢倾倾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温杞谦,他也在望着屏幕,虽不像盯着他妈,但眸线有细微的曲波。
她心下有刹那间的难过与不忍。
因为也曾有无数次这样的故作坚强。
温杞谦余光里看到卢倾倾偏过头揉鼻尖,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忙碌,端餐盘到她面前,推过插吸管的豆浆杯。
帮忙遮掩大王“粗中有细”的柔情。
卢倾倾捧着豆浆杯心想:他的细致里,除了较真,基本都能给个正面评价。
温所做惯了领导,无序、人不齐的场面由他应付。
看到屏幕里摆着的盘子,就关心一下温杞谦和卢倾倾这几天的就餐。
屏幕里孙屹元在被窝里揉脸,搓腮,摇着头嘟噜嘴:“呜——呜——”
——启动多个系统,他都难以清醒!
温杞谦爸妈虽说穿着朴素,但人家端庄立整;
自己爹的俩玉臂从被子里伸着,头发飞卷成天线宝宝,嘟噜嘴、呜呜呜的时候,把五官都要甩飞了······
卢倾倾捂住眼,从指缝里看爹,小声催促:“猴老板!注意形象!”
“猴老板孙”估计宿醉还不清醒,眼睛都不睁,朝闺女大大微笑,伸出玉指两根,比划一个“OK”,悄声:“明白!”
愁死卢倾倾了!
这是多方“会诊”!又不是私聊,大声小声人家都听得见!
她爸的玉臂在手机屏前显得很丰满······侧着身,胸部还挤出男人不该有的沟壑······
卢倾倾悄悄伸手到温杞谦拿着的手机上,把猴老板的视频框切出去,眼不见为净。
温所开明微笑,脸上泛出一个深刻的笑弧。
卢倾倾不由侧头,温杞谦正好左脸冲着她。
哦,他那意境幽幽的淡弧,出处引自这里。经由林辞林气质的过滤,变浅了,但多了余味。
林辞林还在瞪着鹿眼。
她有一种自成一个世界但又不觉得她孤僻的感觉。
卢倾倾的眼珠滚滚,眼神在温杞谦一家三口的脸上来回穿梭。
······鼻子遗传他妈,耳朵······
那边架着手机不在跟前的卢祖音,被小助理大喊:
“音音姐,你视频里都等着了!”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踢踏声,卢祖音出现在屏幕里,精妆华服刚扮上,浓艳到自成一个次元。
温杞谦的身子不由往椅背上微靠——瞥眼望着卢倾倾。
他也悄悄观察遗传的魔力,猜测她今后可能的模样。
卢倾倾察觉到了,屏着鼻息,尽量显出不怕看。
可温杞谦的笑弧一拉,她也就露出了俩梨涡。
卢祖音一到,“多方会诊”立刻热闹起来。
她叽叽喳喳先问前夫:“你到桉城了没有?怎么解决?你吭个声!”
孙屹元拖着鼻音:“老黄一打电话,昨儿俄就到咧!解决完咧嘛!孝孩儿打架捏嘛,哄着孩子不哭,大人不闹,多大点儿事儿!”
卢倾倾大为惊讶:“爸爸!你到桉城了?怎么没跟我讲呀!”
温杞谦见卢倾倾身子在座位上一提,就把声筒递到了她嘴下。
她本想接过去,他朝她抬了下眉,微微抿着笑弧,调整了一个她坐着说话也舒适的角度,朝她浅羞一对视,他退到屏幕外。
继续由他充当手机支架。
孙屹元含着烟卷,打着火,把火机一扔,才无所谓:
“到了很晚咧嘛,跟你说啥说。那个点,你早睡了。哎呀,一点点屁事儿,不用你亲自去嘛。你爹给你收拾干净了。”
卢祖音听见解决了,很高兴,忙问:
“怎么解决的?!小温哥哥可是被揍紫了肚子!不能这么轻易饶那些熊孩子!”
林辞林这才说话,忍着疼惜对温杞谦:
“你没事吧?擦药了吗?我和爸爸能看看吗?”
温杞谦的下颌肌肉绷地一跳,声音低沉:
“我没事。是小妹担心,用词比较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