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肢体语言让他戛然沉默,他看了她一眼。
大约是身高差的原因,每当温杞谦声音一沉,或者他的眼神一寒,往下落到她身上就带着格外的重量。
卢倾倾能敏锐地感觉到头顶落下的一瞥中带着微微的不悦。
温杞谦跟正在收拾厨房的老头老太讲了一声,带着卢倾倾出门。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不知道是不是温杞谦顾及卢倾倾腿短,在拉开距离的时候,再迈下一步会放缓。
卢倾倾也很会把控,这步追平了,下一步她又放缓。
她有一种潜意识的——不与他平行。
不为什么,只是有一种······微微的怪异。
又难以讲清这种怪异的出处。
树荫下的乘凉居民,隐匿在远处的双双眼睛······
卢倾倾的第六感快于思维。
她想起做明星的卢祖音带给自己生活的那些困扰。
青春期,一个人只要有一项别人可见的突出,整个人会迅速成为焦点,瞩目的负面就是——话题的风暴中心。
她抬头望望挺拔的温杞谦,阳光晒得他皮肤白中发红,想起大家误饮酒的那晚他长相的动人······
卢倾倾心想:活在备受关注的人身边,不知道旁人会指摘些什么。
所以连与他并行都要警惕。
但总有想不到——
温杞谦有种淡而绵的固执。
卢倾倾落后他一步,他缓一步等着。
直至她与自己平行。
卢倾倾落后他两步,他侧着下巴看着她,缓两步。
在那种平静的逼视下,卢倾倾不好继续磨叽。
直至卢倾倾落后温杞谦三步以上。
他索性站在前面,等着她自己走到他身边。
——继续平行。
似乎,他有一种不在乎那帮闲嘴多眼的坦荡。
一条林荫道,因为卢倾倾的时快时慢,温杞谦的时等时顿,走得比那次出去采购缓慢多了。
经过无声的切磋,卢倾倾索性放开步子,与温杞谦平行步伐,一起坦荡荡走着。
瞬间像断了一根随时绷人的皮筋,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骤然消失。
一阵微风吹来,卢倾倾甚至舒了口气。
温杞谦似乎也在微风中送走了一个轻飘飘的笑。
倒是两人之间的宽距一直保持的很好。
总像有一把隐形的尺子度量着。
卢倾倾恢复了往常的欢快:“哎,你微信头像好老——派。”
倒是想说老气横秋,还是换了词。
“是不是你的问好表情包也是那种闪闪土玫瑰,下面带着荧光字的那种?”
其实换词,她也忍不住一串揶揄。
走到了压地的松树下面,枝桠大得像遮阳伞盖,太阳地里暂时出现了凉爽的遮蔽。
突然的凉爽,也许让人心情很好。
温杞谦被她连刺带刮,颊上泛出那条长长的笑弧,甚至有点得意:
“我有很多夕阳红表情包。”
卢倾倾走在里侧,他突然伸出长胳膊,挑起一枝细的松枝,好让她通行。
他的善意,让她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多笑笑吧,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别整天板着脸扮酷,啊?”
温杞谦居然在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听着。
卢倾倾老气横秋的“醒世恒言”发表完,甩过教育他的眼神。
也许她的眼神太过凌厉?
她先自省般地别过了眼神。
温杞谦缓缓收回眼神,默了一会儿,略带郑重的语气:“好。”
明明是一个建议多笑笑,一个答应多笑笑,本应欢声笑语,敷衍热闹,两人却出现了长久的无言。
走了很久才发现,离家很远了。
竟没觉得无言漫长。
卢倾倾站在坡上往回看了一眼。
温杞谦顿住步子,指着路边的树,“我微信头像就是这里。”
他的手指在半空一挥,有点像指挥棒。
卢倾倾不由笑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看景。
桉城地势的原因,经常有坡,防止坡面泥石流,往往有原石砌的墙用以固土,白色填缝里常掺杂着碎贝壳。
墙面大约离地一米高的地方,凝干着很多蜗牛壳。
形成一种细微的美。
微小的地域风貌叫卢倾倾惊讶。
温杞谦见她笑时抿着的两颗梨涡不见了,他不由倾了倾脖子,顺着她惊异的眼神去看让她惊异的那些东西,顺便抬起她面前的树枝。
卢倾倾伸手摸白石灰里的贝壳:“天啊,太奢侈了吧,把海泥到了墙里。”
温杞谦躬着腰,凑近到卢倾倾盯着的墙面上,好意提醒似的:“海还在。”
“为什么蜗牛都爬到差不多高?”卢倾倾轻轻一揪,掉下来一粒蜗牛壳,“我还以为很牢固呢。不是装饰吗?”
温杞谦此前并没发觉,蹲下身,在卢倾倾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