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并不太符合卢倾倾生活规律的钟点没持续多久,劳阿姨恢复正常上钟时间,家里又充斥着一老一少的叽叽喳喳,卢倾倾的冬日傍晚不那么寂寞了。
这个勤劳的女人,话经常不那么到位,但有的人,被人喜欢,反而是没有花言巧语。
劳阿姨边刷碗边打量着卢倾倾的个头:
“小妹啊,长这么快!校服裤子得给你放放了。怎么回事?说不长就不长,说长,跟春上浇了大粪的庄稼似的。”
哈哈,卢倾倾很久没这样开心大笑了,搂住劳阿姨的脖子,亲昵地蹭她后背。
劳阿姨顿住洗碗动作,感慨非常:“哎——才几个月啊,我刚来时,跟我后面,和个小狗似的,叫我疼你。现在,哎——搂起我,劲儿怎么这么大?比我高了是不是?一米六几啦?我就几天才没来!中午来时又碰不见你。”
卢倾倾立刻站直,和劳阿姨比量谁更高。
“劳阿姨,我来时就偷偷长吧?只不过长得慢。现在长得快而已。”
劳阿姨在围裙上擦擦手,握住卢倾倾的手,眼中忽然汪汪的。
卢倾倾以为她家里有难,忙问:“怎么了阿姨?”
人到中年末期格外彷徨,尤其劳阿姨的条件不够金钱能隐蔽一些凄楚,对人生的苍凉感更有感触。
劳阿姨掉了泪,拉着卢倾倾的手更紧了:
“我没办法谢你,好孩渣。我那段时间可难,我娘腿不利索,她一个农村老太太,没保险,做手术也是我一分、一分掏钱呐。没照顾好你,是我工作失职,你爸给我打了满勤的钱,还多给我2000块,说是你交代的,我······”
卢倾倾并不知道孙屹元多给劳阿姨2000块钱的事,甚至怕孙大老板知道劳阿姨对自己照顾不周,会发火,还好心给阿姨隐瞒了请假。
不知道孙屹元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他和温杞谦有单线联系?
卢倾倾又不能直接问温杞谦。
最近两人已经习惯了同一屋檐下不怎么见面
明明没有吵架,可就因为幽微的原因,就这样了。
有时她还会恍惚,似乎他们两个从来都是这样避而不见的状态。
在卢倾倾习惯了和温杞谦见面也避免对视的时候,只有一次,他在分两人的筷子,她伸手拿,他拽着几秒,一直没松手。
那种伪饰了很久的坚强,居然经不住筷子上的微弱拔河。
她抬头看他,他眸子深黯,喉结吞在颈子深处。
卢倾倾手腕上的劲道松懈,先放了手。
温杞谦执着的手也在这时撤了。
筷子滚落在餐桌,摔在地上,清脆的哭声似的。
他们两个之间太静了,连劳阿姨在厨房都听见了筷子摔地的声音,赶忙送出新的一副筷子。
面对面吃了没几口饭,卢倾倾实在没忍住,夹了菜,逃到客厅,对着轰隆隆的电视。
温杞谦不常在家吃晚饭,这种卢倾倾饭中半路逃跑的事也没再有机会上演。
有那么两次后来的休假,他索性在书房待到卢倾倾吃完饭,才出来匆匆吃她为他留的盘子里的另一端——她只吃菜盘的一端,并不碰触另一端。
是个很顾及别人的女孩。
温杞谦经常冲着卢倾倾为他留的菜,沉默半晌,才动筷子。
不止这感情颠倒到不明,还有屋檐下的季节,恍惚中,又回到夏季——
天气越冷,供暖越强。室内外温差大到像两个世界。
科研所家属区和隔壁小区共用一根供热总管,隔壁小区是省里某单位的家属院,属于燃气热力公司的上级单位,自然供热不敢怠慢。
卢倾倾经常在家穿半袖,有时热到要开窗换气。
期末了,课业繁忙,复习、预习要弄到很晚,考虑到温杞谦高三时间紧张,静候着先让他用洗手间,卢倾倾一直拖拉到很晚才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拉门,和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的温杞谦撞了个满怀。
温杞谦睡眼惺忪,一见她,眼神一亮。那些长久来的回避,暂时忘记。
水汽氤氲中,卢倾倾的短T胸口湿了一片,头发又长长,坠着水珠更显长,扫到裸露的脖颈处。
她的锁骨处,窝着坠落的水滴,清泉汪汪。
温杞谦的双眼略微失神,但很快,他拐进了洗手间。
他的背,瘦了……脊椎顶着薄衫,看到节节椎骨,刺的她眼睛酸痛。
卢倾倾黯然转身的时候,背后默默披来一块大浴巾。
她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关上了浴室门。
卢倾倾盯着那扇沉默的门,呆了很久。
室内有夏季的错觉,但与他,已经沉默入冬很久了······
冬深了,约莫12月中旬的时候,温杞谦晚自习后回来的越来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