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连想了想,“是了,天冷之后,就没再出去了。”
云水才从外头进屋,听见这两句话,打趣道:“伍枝,你个守财奴舍得花钱了?”
伍枝躺着闷闷地:“就快要守不住了。”
德连翻了个身面朝她低低地问:“你攒够银子了?”
“还差一点点。”
吕苹扔了筷子,才发现堂下站着的一排里还有春山,他看了一眼黄元庆,不动声色地询问:“你收作干儿子了?”
黄元庆弓着腰侍候在旁,忙道:“不敢。”
春山默不作声,脸色毫无波澜,任凭吕苹的目光在他脸上连连探寻。
“既不是,还累得你替他费心?”
“老祖宗明鉴,奴才即使不收这个干儿子,他也是有孝心的。”
吕苹用干净的帕子净了手,不置可否,但却点点头,“元庆是有福的。”
黄元庆走近些,接过他刚擦手的帕子,“奴才对老祖宗更是如此。”
吕苹皱了眉,思索着问:“是叫......春山吧?”
“奴才春山,请老祖宗吩咐。”
“识得字吗?”
春山心里一涩:“奴才出身贫贱,不识字。”
吕苹止了话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摆摆手退了下面人的伺候,整了整衣冠就往外走,“行了,圣上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
出了司礼监,黄元庆回到他自己的屋子里,抿了一口茶,带着喜色:“没瞧错你,三番两次入老祖宗的眼,今儿回得不错,就该这么着。”
春山似懂非懂,乖乖垂头听话。
“伤怎么样了?”
“回长随,有长随赏的灵药,已经大好了。”
黄元庆有些满意,又教了一番要好好讨老祖宗欢心的话,说得他自己心里也顺畅起来。
话说间,吕苹的人来传话,“老祖宗短了几样体己东西,黄长随该知道怎么办。”
黄元庆忙带笑殷勤地应下,等人走了,又转过脸对着春山,“这难得的好差事,既你在这,到时候也跟着走一遭吧。”
春山心里明白黄长随时常摆出个严厉的模样,实则也就是叫他们守规矩,守了规矩,便能少吃很多苦头。
其实黄长随心善。
黄元庆派了他的干儿子潘阶和新在他身旁伺候的中人春山出宫办采买的事,这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王凤吉先恭维他:“春山,你是长了脸了。”
春山笑笑没说话。
宫女和中人出去一趟很不容易,都想带东西,除了东西能不能带是一说,还要看采办人的脸色。
关系够到了,一个钱都不用多花,不然就要赔笑脸,还要多出银钱。
这是个肥差。
春山是新指派的,跟着搬搬扛扛,怕是说不上话,宫女中人们还是去找潘阶,他做事向来也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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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莲儿,你这回什么都不买?”
德连想到先前去咸门找人,贿赂小中人给出去几枚钱,有些心疼,摇摇头,“也不知道买什么。”
不过那睡在马房里外恹恹的中人前两日给了她小半瓶药,看得出是小心省出来的,也难为他了,毕竟是刚进宫,这还要怪她自己莽撞,听风就是影地去寻人。
伍枝正挨着德连擦灶台,小声说道:“我也再缓缓吧。”
“还差多少,我替你筹一筹。”
伍枝摇摇头笑道:“莲儿,你真好。”
刚过晌午,收拾了午食的狼藉,尚膳局众人都有些松垮,或闲聊,或推推靠靠,胆子大的宫女不当值便跑出去找潘阶,请他代买东西。
忽听得荭嬷嬷快步走进来,急促的声音响起:“圣上的吩咐,快拾掇两盘干净的樱桃果子。”
底下人利落,很快挑拣出来品貌最好的两盘,用食盒装了,摆在荭嬷嬷面前。
“你们跟着来。”荭嬷嬷随手指了指。
“是。”德连和伍枝赶紧跟上。
圣上和淑妃娘娘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小憩,外面一层一层的宫女中人守着。荭嬷嬷让她们拿了食盒,自己端着樱桃去了。
隔着叠叠人影,伍枝只看到那亭子三面都垂了帷帐,厚的绸缎裹着薄竹片,挡风聚气,听闻淑妃娘娘孕中更畏寒,早早地就烧起炭火了。
离得远,她们站的地方只有粗使的奴才,伍枝伸开自己的一双手,斑斑驳驳,“唉......”她才想对德连说几句话,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往另一边走了几步。
春山也看到了德连,见她往这里走,也扔下一道站着的王凤吉,迎着她的方向走去。
这一块都是奴才,他们凑在一块,也不算突兀。
待走近了,德连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那日送给我的药。”
“姐姐已经谢过一遍,不需再我谢一遍。”春山温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