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倒觉得眼下日子更好呢。”
辛夷瞥她,“怎么说?”
杏圆道:“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京城里,有官家,有长公主,有长辈宗亲有谏官大臣,什么事情都有人管着,可约束得紧。到了扬州则是不同,谁都得听郡王的,但郡王又得听您的,所以,咱们主子就是最大的官……”
辛夷好笑,“闭嘴吧,仔细郡王撕你的嘴。”
杏圆害怕地吐了吐舌头,又小声道:“婢子可没有乱说,您又不是没看到,方才那一群太太,个顶个的巴结上来,瞧得我都替她们害臊……”
辛夷摇摇头。
“往后还是开我的医馆,少一些官场应酬。这种酒席吃多了,我可受不住,要减寿的……你也别一口一个主子地唤我,叫娘子就好。”
“婢子晓得了,娘子。”
杏圆笑了起来,“主子可要看看扬州城?”
辛夷:……
杏圆在辛夷身边有些日子了,对她性子还算了解。
看上去恬淡的人,皮囊下其实有一颗贪玩好耍的心,初来扬州,她肯定对夜景感兴趣。
果然,辛夷示意她撩开帘子。
“看看扬州夜景。”
开明楼在运河岸边,这一带夜灯如昼,极尽繁华,马车行至街心,珠帘翠幕外是数不尽的舞榭歌台,绵延在运河的岸线上,好似有千里之遥,不得穷尽。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辛夷情不自禁便飙出了记忆里大诗人的句子,惹来杏圆一阵阵感慨。
“娘子真是女中丈夫,满腹经纶,学贯古今,怪不得郡王把您当宝贝疙瘩似的宠着,疼着……”
辛夷汗颜,尴尬得脚趾差点在马车上抠出一个扬州府。
“我只是记忆力好,背得几首诗罢了。”
“那娘子也不是旁人可比,像我和桃玉就背不下来……”
辛夷一听不对,突然横眉望过去。
“我怎么觉着你这张嘴巴,抹了蜜一样?”
杏圆噗嗤一声轻笑,“还不是跟那些太太们学来的,她们可真会夸人。一晚上夸的,比我一年都多……”
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杏圆往前扑去,差点摔倒在辛夷的身上,为免误伤主子,她选择了原地滚出,做辛夷的肉垫,然后身子重重撞在座椅上,发出砰的一声……
辛夷亏得是抓住倒地的杏圆,这才稳住身形,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马车停下了。
辛夷探头一看,撞在了路边的排水石槽上。
她深吸口气,问杏圆,“没事吧?”
杏圆撞到了额头,但顾不得自己,爬过来就检查辛夷的身子,“婢子没事,郡王妃,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辛夷摇摇头,撩开帘子问:“怎么回事?”
车夫是州府衙门安排的,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突然的事故也把他吓坏了,屁滚尿流地检查马车,然后不停地向辛夷赔礼道歉。
“娘子,是车轴断了,眼下行不得路,小的这就想办法去换一辆马车,送您回府……”
没有撞上行人已是万幸,出点意料之外的小故障,辛夷并不在乎。
“行。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要不是夜幕降临又不识路,她大抵会带着丫头慢慢走回府去,但现在只有乖乖地坐在车上,看着繁华的十里扬州路,默默等待。
车夫来去很快,眨眼工夫带回一个匠人模样的男子。
那人看了看马车,指向前面的铺子。
“拖入我家车行,换一根轴承就好,耽误不了多一会儿……”
车夫和辛夷商量,辛夷同意了。
那个车行就在街头,她下车步行,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很快就走了过去。
车行给客人提供了桌椅,辛夷坐在里间,观看摆售的各种车具。
那个车夫很是紧张,第一天上任就把马车驶坏,还让知州夫人半道下车等候,他一身汗涔涔的,不敢面对辛夷,只去与那修车的匠人说话。
“噫……”
那匠人拿着工具将车卸下,突然发出惊奇的声音。
“怎么会是这辆车?”
隔着一个帘子,辛夷捕捉到他话里的意味,朝杏圆使了个眼色。
车夫问:“你此言何意?”
那匠人眉头皱了皱,看一眼他的衣着,又看看马车的车厢,摇摇头,“不应该呀,也许是小人眼花。”
车夫没有说什么,辛夷却慢慢起身将手搭在杏圆的胳膊上,走了出去。
“这位大哥,可否请你仔细说说,这车有什么不同寻常?”
那匠人抬头看到这么美艳的娘子,更是不敢多话,低下头去,连连抱拳告饶,“小的一时眼花嘴误,万请娘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