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拢了拢衣裳,轻描淡写地看她,“你求求我,我来告诉你。”
辛夷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是说没有线索吗?求你又有什么用?”
傅九衢道:“我听他《洞仙歌》七八场,你以为当真是去为艺术献身的?”
噗!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打趣,辛夷乐了。
她拱手朝傅九衢一拜,“愿闻其详。”
傅九衢眼梢微撩。
“一、青玉公子认为有人要杀他,更说到其人驱利,说明他有怀疑对象,而且认识那个人。同时,这个‘利’足够大,以至你郡王妃也只能护得住一时。”
“二、青玉公子的难言之隐从在汴京登台便已注定,他为何而来?为何旁的不唱,独独唱一首《洞仙歌》?”
辛夷:“你问我,我问谁?”
傅九衢轻轻地一笑,“青玉公子原籍扬州闻音阁。你可知,男伶要从扬州到汴京,一出现就能登台沉玉瓦子,并不是那么容易?这涉及到他背后的势力……”
辛夷:“何人?”
傅九衢:“你问我,我问谁?”
辛夷:……
两个人四目相对,辛夷凝视蹙眉。
“不想说就不说。”
傅九衢看她生气却憋着火,冷着脸依旧秀美可爱,忍俊不禁地轻轻勾唇,道:“我当初他查了个底儿朝天,只查到一个太常礼院的乐官。是这乐官收受了他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贿赂,将人弄到汴京来的。旁的事,一清二白。”
从古到今,任何机构里都存在蟠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太常礼院的乐官即便官职不大,但乐官领乐事,将一个男伶从扬州弄到汴京的能力是有的。
问题就出在“一清二白”。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人脉,唯一认识的乐官,还是一百五十两贿赂来的。
“这说明什么?”
“什么?”辛夷问。
“要么,他背后有一条更大的鱼。要么,他行事足够谨慎,没有留下一丝破绽,让皇城司查无可查……”
傅九衢盯住辛夷的眼睛,微微带笑。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倒是好说,鱼再大、再肥,只要织好网总能捕捉,大不了把塘水放干,也能浮出水面。但若是其二……”
他轻轻噙笑,扬眉看着辛夷。
“我的娘子,你可能被人反套路了。从一开始装病接近,什么马兜铃之毒、什么久治不愈,什么偶遇孙喻之……甚至他今日告诉你的那些话,都只是套中套。”
辛夷脊背一寒。
稍顿片刻,整个人都凉了下来,张开双手靠向火笼。
“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是为我而来,也知道我在试探他,这才故意露一点口风给我,看我的反应?其实那些话,全是假的?”
傅九衢笑得冷漠又邪性。
“从我看七八场《洞仙歌》的直觉来看,这个青玉公子绝非外表那么纯善无害……”
“哦?”
“他定是主谋之一。谁人杀他?又是谁人陷害他?苦肉计罢了,骗的就是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其实辛夷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但忍不住就想抬一下杠。
“你是心思歹毒才会觉得别人也这么奸诈吧?你就说,他接近我,图我什么?我一个孕妇,有什么可图的?”
“图你有个好男人。”
“……”辛夷白眼:“你要不要脸了?”
“你承认我是你男人了?”
“……”
服气。
辛夷拉了拉裙摆,身子往椅靠上斜了斜,动作以舒服为主。毕竟在这个男人面前用不着讲究那些古代女子的矜持。
“那我来跟你扳扯一下。苦肉计的前提是保障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吧?若青玉公子要用苦肉计,有大把可以让他看上去更凄惨但不致命的毒药,为何不用……”
傅九衢微微一笑,“黑火药。”
辛夷怔住。
傅九衢懒洋洋拿开火笼的罩子,用钳子拨弄一下铁膛里烧得红旺旺的炭火。
“为了让你发现马兜铃,将线索引向黑火药。”
这么理解是没有错,可是他一个男伶和黑火药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他和平原郡王有仇?想祸水东引,让你和皇城司去查平原郡王的黑火药作坊?”
辛夷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不对呀。平原郡王的黑火药作坊已经被皇城司端了,官家虽念及亲情没有将他下狱查办,但作坊关了,银子也收缴了,该受的惩罚一点没少……”
相当于那个案子已经结束。
“而且你已经离开汴京去了扬州,他要是针对平原郡王,早就该跳出来,为什么要等你走了以后才动手?”
傅九衢扬扬眉,“他未必是针对平原郡王。平原郡王无非是一个仗着宗室子弟身份敛财的财迷,若说与南唐后人勾结行事,谅他没有那个狗胆。至于挑这个时候嘛,自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