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兴许是真的。
他对辛夷,有医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唉!”辛夷感慨,“他太刚烈了,实在可惜可怜又可叹。”
傅九衢寒着脸转头。
“你可怜可怜自己吧。”
辛夷不解地看着他,“我有什么可怜?”
“汴河水鬼。”傅九衢盯住她,将那封密信递到她面前,“就是你。”
辛夷翻开一看。
“这不是明显地陷害吗?郡王不会当真相信了吧?”
傅九衢冷冷看着她,走向塔沿,程苍正和几个侍卫在开拓出路,这被陈储圣堵死了。透过缝隙,可见塔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你出去给曹翊,给张尧卓解释,看他们信是不信……”
辛夷看着他板起的脸,眯了眯眼睛:“昨天郡王让段隋捎来帖子,邀我去诗会,便是想把我支开,不让我来药王塔涉险?这么说来,郡王昨天就已经知道殿前司和开封府的人会来?”
傅九衢冷笑,“试探而已。既然你不惜犯险,要升天、要渡水、要上山、要汲井,那也是活该!”
这是在讽刺她回的诗么?
嘴可真毒。
辛夷平静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我若不来,我和郡王约定的计划怎么实施?怎么让崔郎中自投罗网,怎么弄清楚案件的真相?”
傅九衢眉心微蹙,刚要说话,便被程苍打断。
“郡王,准备好了。下去吧,不能再耽搁。”
药王塔外风雨正甚,一根绳索系在三层塔的木柱上,两个侍卫紧紧拉住,一直延伸到塔外。而他们的背后,火势渐渐从二层蔓延上来,再等下去,塔身若整体垮塌,便走不了了。
从这里跳下去是唯一的办法。
傅九衢点头,冷声叫辛夷。
“下去。”
辛夷探头看一眼高度。
说是三层,加上底部高高的地基台阶,足有四层高。她怕怕地让开。
“郡王先请,容我先写份遗书冷静一下。”
傅九衢不说话,目光冷冽地扫过她强装镇定的模样,眉头若有似无地一挑,冷冷哼声,箍住她纤细的腰,像捆贼人似的束紧,双脚忽地踩上窗台——
朽败的木窗发出咔咔的声响。
“郡王!”
塔下人头攒动。
皇城司和殿前司的禁军铁骑,开封府的衙役,一群人齐齐抬头看着塔上的二人,辛夷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傅九衢脚尖点檐,一跃而下。
冷风从旷野里汹涌而来,清新的空气和刺骨的寒冷同时抵达。
辛夷紧紧闭眼,搂住傅九衢的腰身。
绳子没有直达地面的长度,傅九衢借力一荡,约莫到达二层左右,便松开手,飞身落下……
塔底下的将士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衣衫飘飞中落地的一男一女,忘了争吵、忘了说话。
时间被放慢。
广陵郡王俊美无双。
缩在他怀里的辛夷便像个不起眼的小可怜。
她没有睁眼,眉头紧锁,直到傅九衢将她放下来。
“铮铮!”一声金铁交错的声音响过,不知是从谁先开始,几把刀枪齐齐上前,将辛夷架在中间。
“广陵郡王,得罪了。”
张尧卓朝傅九衢行了个礼,掉头便下命令。
“将人犯小张氏押下去,带回开封府。”
两个衙役将刀架在辛夷的脖子上,拽了人便要带走。
“大胆!”傅九衢厉喝一声,视线冷冷扫向张尧卓,轻描淡写地笑,眸子里却是一片森寒冷冽。
“张大人这是何意?当着我的面,动我的人?”
辛夷身软无力,站在傅九衢的面前,抿嘴看着他。两人相距不到三步,却已是权臣和嫌疑犯的距离。
张尧卓打个哈哈,和气地道:“广陵郡王有所不知,小张氏谋害人命,搅得张家村鸡犬不宁,还事涉水鬼案,意图与朝廷命官勾结,要在张家村制造血案……”
他皱眉看着正在燃烧的药王塔,叹息一声。
“下官也是无奈,奉旨督办此案,还望郡王高抬贵手。”
一席话软硬兼施。
奉旨办差抬出了皇帝,请广陵郡王高抬贵手,也暗指自己无意得罪他,无意结仇。
“张大人很会做官。”曹翊走了过来,站到傅九衢的旁边,目光凌厉地从张尧卓的脸上掠过,淡淡一笑。
“重楼,你我今日皆是张大人的嫌疑人。”
张尧卓说接到线报,作恶多端的汴河水鬼张小娘子勾结了朝廷命官在药王塔商议要血洗张家村,那么,在场的朝廷命官,除了曹翊,便是傅九衢。
指的是谁?
傅九衢冷冷一笑,年轻俊朗的脸微微抬起,满是桀骜不驯。
“张大人,是吗?”
张尧卓笑容不变,“郡王不要误会,下官公事公办,不特指任何人。至于和小张氏勾结的到底是哪位朝廷命官,审问后,自有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