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轿了!”
“花轿颠一颠,两情长久长!”
“喜糖撒一撒,配成好鸳鸯。”
“嘿哟!颠起来——”
扎着红腰带的轿夫在水门桥上将花轿高高地颠起来,惹来看客阵阵尖叫……
辛夷坐在轿子里,双手紧握扶手,颠得胃部翻腾,整个人头重脚轻,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轿门,耳朵竖着倾听。
“鸣炮!”
遇桥鸣炮,共有三发。
可礼炮刚起,一串“噼哩啪啦”的鞭炮声突然炸响。
鞭炮声落在人群,如同沸水炸开了锅,人群尖叫着急促地避让,一时间人仰马翻。
有人在吼,有人在骂,却没有人知道是何人使坏,在广陵郡王的婚礼上作妖。
硝烟浓浓升腾。
混乱中,鞭炮四处开花,一阵阵喊杀声从水门桥的两侧冲了过来。
人们这才发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群蒙面黑衣刺客,正往桥中的花轿杀过去。
“傅九衢,快拿命来!”
人群尖叫逃散,拥挤和踩踏。
辛夷掀开盖头,正要撩开轿帘往外看,一只大手伸过来,按在她的头盖上。
“大婚之日,新娘子不可揭开盖头。”
辛夷无语:“是什么人?”
傅九衢:“送死的人。不要怕。”
今儿的广陵郡王一袭朱红色的新郎袍服,腰扎金丝祥纹带,发束鎏金墨玉冠,足跨宝鞍汗血马,丰神俊朗,艳煞四方。
他安静地立于轿前,辛夷隔着轿帘可以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九哥,小心。”
一柄银鞘匕首递进来,傅九衢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是那一个绿玉扳指。
“拿着!”
辛夷飞快地拿过匕首,掌心与他温热的指尖擦过,心脏砰砰直跳,一颗心却十分安定。
“有你在,我不怕。”
声音未落,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从轿顶飞过,被傅九衢格剑一挡,直直飞向水门桥的桥墩,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杀!”
“兄弟们,取傅九衢项上人头,赏黄金百两!”
“杀了皇城司鹰犬!”
“杀了傅九衢!”
喊杀声、吼叫声此起彼伏。
辛夷心跳得极快,蹙着眉头,“我想帮你。”
傅九衢低低一笑,“要是连新娘子都护不住,我傅九衢还娶什么妻?”
“刺啦!”
“当……”
刀剑相撞,发出惨烈的叫声。
人声、马声,鞭炮声,打斗声,很是激烈,辛夷的轿子晃来荡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袭击的人好像越来越多,打斗声也越发激烈,辛夷看不到外面的刀光剑影,只觉得轿子突然被重重一撞,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紧接着,轿帘一开,不待她反应,傅九衢的长臂已然将她揽了过去,用力一提便拎坐到马上,将一张大红喜帕往她的头上一盖,将她整个儿捂入怀里。
“坐稳了!”
辛夷的世界只剩一片红色。
她双手抱紧傅九衢的腰身,听着那刀枪碰撞的激烈打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九哥。”她悄悄地握紧匕首,“是冲我们来的吗?”
傅九衢轻笑,“不然呢?”
辛夷:“调虎离山?”
傅九衢听她声音低沉急切,短暂地停顿一下,徐徐笑开。
“放心,不影响洞房。”
辛夷:“……”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想到的居然是洞房?
··
翔鸾阁。
灯火映照着周忆柳苍白的面孔。
尖锐的疼痛一波接一波,从她晌午服下稳婆的汤药,阵痛就已经开始。
但她没有派人通知赵祯,今日是广陵郡王大婚,赵祯会携曹皇后驾临长公主府,去吃外甥的喜酒。
周忆柳没有收到邀请,也没有资格去那场盛宴观礼——
那是她最爱的男子的婚宴。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今日她要完成命运的蜕变。
总有一天,没有人可以随便再轻贱她……
“痛……稳婆……我肚子……好痛……”
周忆柳躺在床上,捧着肚子不停地哀鸣。
她不是正常发作生产的,因为服下了催产的汤药,会比别人更为辛苦一些。稳婆安慰了两句,便拿着帕子替她拭汗,也许是看得多了,对周忆柳的痛楚,稳婆脸上看不到半分同情。
“痛……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稳婆也有些不耐烦,催促她道:“娘子再用力,你再用些力啊!”
稳婆扶住她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
“你这样是不行的,要用力,快用力!”
“看到头了。娘子,快用力啊,看到孩子的头了!”
周忆柳额头浮汗淋漓,双眼涣散地看着帐顶,嘴唇嗫嚅一般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