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楼带着辛夷穿过正堂,在众目睽睽下拽着她的手腕进了他居住的卧室,将外役和侍卫都屏退下去,然后盯着站在面前因为失眠而手足无措的辛夷。
“知道我让你来干什么吗?”
辛夷听他语气冷厉,懵然地摇头。
“过来。”
高明楼朝她伸出手,辛夷摸索半天没找着他,高明楼一声叹息,拉着她坐在罗汉榻的一侧,然后将榻边放置的一个药箱打开,当着辛夷的面脱去外衫……
房里肃静无声。
辛夷是个盲人,高明楼对于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的事情显然没有半分顾虑,他自顾自将上半身除尽,只着一个裤头,坐在辛夷的面前。
“你来帮我上药。”
“我,我上药?你受伤了吗?”辛夷做出惊恐的样子,“那快去请大夫呀,我眼睛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关系,我会教你怎么做。”高明楼说罢,又凉凉地盯住她,“你以前是个大夫。”
“……”辛夷微微张着嘴巴,像是吃惊到了极点。
高明楼一脚踢开衣物,握住辛夷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沉声问:“你探探我的脉象,可记起来了?”
辛夷一动不动地僵着。
高明楼的手腕有明显的湿气,像是刚浸过水似的,脱下来的里衣也湿透了,裤子也是一样……
他的伤在腹下,若是再偏一点,只怕就要断子绝孙了。更可怕的是,那条刀伤足有三寸来长,从结实的腹肌延长至腹股沟,伤口好似浸了水,四周发白,掀开之前的包扎,仍有血液渗出。
要不是辛夷有从医的经历,只怕当场就要吓得露出破绽。
“感觉出来了吗?”高明楼盯着她的眼睛问。
辛夷:“在动。”
“什么脉象?”
“……”
辛夷无辜地看着他,沮丧地道:“我以前真的是大夫吗?可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高明楼叹气,“不着急,想不起来也是好事。以前的你,也没有什么开心的记忆。”
“哦。”
辛夷懂事地摇头。
高明楼从药箱里拿出金创药,洒在伤口上,然后拿着纱布的一端,让辛夷抓住,自己在她面前一圈一圈地转动,以便纱布将腰腹缠紧……
如此,辛夷不得不一次一次欣赏他那一副宽肩健腰,骨架均匀有力的轮廓。
“好了。”
伤口包扎好,高明楼也不急着穿衣服,坐回来,再看辛夷的时候,语气分明轻松了许多。
“想问什么,问吧。”
辛夷抿了抿嘴:“你怎么受伤的?”
“被人偷袭了。”
辛夷倒抽一口气,“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偷袭大理来使?”
“呵!”高明楼低沉一笑,“来人身手了得,我和阿疆阿武共有十来个人,都差点栽到他们手上。我怀疑……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辛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意外。
但只是怔了怔,她便紧张地站起来,“那哥哥快去告诉鸿胪寺的大人,让宋廷治他们的罪,怎可如此丧尽天良,袭击来使……”
在她忿怒指责的时候,高明楼只是端坐,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冷漠,表情平静。
片刻,见她快急出火来,这才冷哼一声。
“我没有证据。”
辛夷愤然坐下,“他们太欺负人了。哥哥,那我们怎么办?”
高明楼略微迟疑。
“你不是想为我做事吗?”
辛夷重重地点头,“为报救命之恩,阿依玛愿为哥哥肝脑涂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能是高明楼当真为她的真心所打动,次日一早,天不见亮,竟然叫绿萼来叫她,一道去河边垂钓。
出行的马车上,辛夷还在打哈欠。
“钓鱼不在汴京禁乐令之内吧?”
高明楼一愣,勾唇微笑。
“宋廷禁宋民,未必还管得了我大理人?”
“这么说好像也对。”
两个人边走边说,难得地聊了起来。在辛夷的印象中,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和高明楼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下说话。
她尽量表现得平静,一颗心却像那汴京上的漕船似的,摇动不安。
“哥哥,我们不是出来钓鱼的吗?”
辛夷看着河岸边停放的漕船,不解地问。
“在船上也可以钓。”高明楼语气不变,看一眼她白皙的脸,“一会日头就出来了,我怕你小姑娘不经晒。还是上船再钓好一些。”
“也行。”辛夷露出几分笑容。
“哥哥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时候在汴京置了船,我都不知道。”
“租的。”
辛夷嗅着河风,在高明楼的搀扶下坐在船舱里,愉快地道:“早知坐船这么好玩,我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