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躲瘟神似的躲着他们一家。
初一那天,除了本家至亲,没有一个人前来给刘氏烧香祭奠,一直等到初二,才有村人陆续前来,送上挽金,做一个悲伤的样子。
人走茶凉。
停灵三天,刘氏就下葬了。
她的葬礼算是一切从简,因为连她最爱的儿子张四郎都不愿意麻烦,只想母亲“快些入土为安”,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辛夷帮着龚氏忙了三天,没料到,此事还有后续——有人说她见死不救,眼睁睁看刘氏生病致死都不肯伸出援手。
风言风语传出来,湘灵和良人愤愤不平,张大伯一家和小曹娘子也替她说话,说她当时根本就不在张家村,但辛夷自己却不愿意去理会。
而且,也没有时间去纠结。
大年初四的早上,辛夷刚从忙乱中醒过神,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小院的外头。
她原以为又是宫里来人,接她去给张贵妃问诊的,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孙喻之。
清风朗月,满脸微笑。
孙喻之喜气洋洋的模样像个送财童子,上前便给辛夷深深一揖。
“张娘子龙年瑞气,喻之给您拜年了。”
辛夷一声轻笑,“少东家大老远地来给我拜年,不会是要给我派发压岁钱吧?”
孙喻之不好意思地笑,“还当真是压岁钱,不过不是在下派发的便是了。”
说着,他从马车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乌褐的漆色,看上去很是贵重。
孙喻之将匣子端到辛夷的面前,珍而重之地奉上。
“孙家药铺,从此就交到张娘子手里了。”
辛夷眼皮跳了跳,看着那檀木匣子,“这是?”
孙喻之笑道:“张娘子打开看看?”
辛夷看着孙喻之那满脸的笑,小心翼翼地接过,先将人迎入屋里,让湘灵倒了杯果茶进来,这才坐下观看。
檀木匣子上挂了个精致的锁头,掀开里面有一层绒布,上面端放着正是孙家药铺的转让契约,带附带了三年的房屋租契。
辛夷歉意地抬头,“可是我还没有攒够三千贯……”
孙喻之微笑,“张娘子看这里,契约已是你的名字。有人替你把钱付了。”
辛夷:“谁?”
孙喻之歉意地看着辛夷,摇了摇头,“抱歉张娘子,我已答应来人保密,读书人要求信用,不得不失礼了。”
辛夷狐疑地眯起眼睛。
“少东家不说,我哪里敢要?”
她将檀木匣子推了回去,微微一笑。
“无功不受禄,少东家把东西拿回去吧。替我告诉那位好心人。我受不起这大恩。”
孙喻之见她坚持,十分为难。
“我知道小娘子担心什么,你若信我,放心受下便可。那绝对不是坏人,更不会有所企图。”
辛夷微笑,继续往前推。
“少东家拿回去吧。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孙喻之一叹,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让他说中了。”
辛夷:“说中什么?”
孙喻之将匣子推过来,笑道:“那人猜到小娘子不会无端受人恩惠,特地让在下告诉你,这不是对小娘子的恩惠,而是回报。”
“回报?”辛夷眯起眼,看着孙喻之。
孙喻之重重点头。
“那人说,他家主子深受娘子之恩,无以为报,又不便公开身份,引来麻烦,只能用这种方式以报娘子万一。还说,就当是额外交付的诊费,望娘子收下。”
诊费?
那就是被她诊治过的人。
辛夷想了想,她一心想要租下孙家药铺的事情,好像只对曹翊说过,另外,傅九衢可能也会知情。
对三千贯不当回事的,除了他俩,应当不会有别人。
但不方便公开身份,又自认为受了她恩惠的人,又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宫里那位圣人?从曹翊嘴里得知她想要孙家药铺,这才随手送给了她?三千贯对母仪天下的圣人而言,那确实是毛毛雨。
辛夷猜测不定。
“少东家受人所托,不便直言,我可以理解。那咱们换一种方法,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我来猜,你来应,如何?”
孙喻之苦笑,“张娘子就不要再为难在下了。实不相瞒,我拿到手的不是三千贯,是四千贯,还有一千贯封口费呢。”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张娘子要是不收下,我那一千贯可就白白损失了。万万笑纳!”
匣子又被孙喻之推了回来。
辛夷思量一下,点点头。
“那便借我谢谢那位贵人吧。虽说这些银钱对他而言可能是小数目,但我不能平白受礼……这样好了,就当是借的,还劳烦少东家去替我带个话,就说等我赚到钱了,再连本带利的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