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何必问得这么明白?下官做什么事,一概唯官家马首是瞻。”
“大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的脚步,程苍在外面轻咳两声。
“郡王,可以收网了。”
傅九衢知道自己人都到齐了,端起茶盏重重落下。
“来人,将杨怀敏拿下,和葛庸一并押入扬州府大牢,待本王好好来审。看是你的嘴利害,还是本王的撬刀厉害。”
“广陵郡王!”杨怀敏突然拔高声音,从座中起身,冷眼看着他,眉梢扬起,“下官以为,您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好。以免伤了自个儿,那就是下官的不是了。”
傅九衢断然冷喝,“惺惺作态,本王不吃这一套。”
他用力拍桌,大门便被人猛然撞开。
砰的一声!梁仪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傅九衢面色铁青,“拿人!”
梁仪二话不说,冲上前就要将杨怀敏拿下。
“放肆!”
杨怀敏连退两步,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惊慌,指着傅九衢便尖声大叫。
“广陵郡王软硬不吃,非要逼下官把丑事说破吗?”
“丑事?”傅九衢一步一步逼向他,“本王有何丑事?”
杨怀敏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黄澄澄的绢帛,环视一周。
“官家圣谕在此,你且将人都屏退下去!”
傅九衢双眼微微眯起,盯着他手上那一幅明黄色的绢帛,沉默片刻,扬起手。
“你们都下去!”
“是!”众侍卫齐声应喝。
然后在梁仪的带领下,退出去。
程苍站在门后,望了一眼,将门合上。
窗外哗哗的雨声,似乎比方才更为凄厉。
傅九衢森然一笑,“杨公公,你可以说了。”
杨怀敏将那张明黄绢帛徐徐展开,抖了抖,平铺几上。
“广陵郡王自己看。”
绢帛上是赵祯手书,盖有天子御印。
上面写道:“入内都知杨怀敏奉旨下扬州,如朕亲临。”
杨怀敏看着傅九衢陡然变色的脸,不动声色地坐回来,拿起茶盏慢慢地饮一口。
“下官奉旨办差,可全是为朝廷、为大宋着想,毫无私情可循。唉,瞧把郡王误会得,差点要了下官的小命……”
傅九衢的手狠狠撑在桌几的边沿,视线从那一行手书慢慢地滑过去,人也慢慢地坐下来。
“杨公公好手段。”
这个杨怀敏是官家身边的大太监。
庆历八年发生的那一场刺杀皇帝案,叛乱刺主的颜秀四人,都是杨怀敏统领的皇城司卫卒。那时杨怀敏官至入内副都知,在张贵妃身边当差。
宫变发生后,曹皇后机智救驾,一直拖延到大内侍卫赶到。本想留下活口,杨怀敏竟带着卫士一拥而上,将叛党四人乱刃分尸。
皇帝遇刺,震惊朝野,皇城司无数人被下狱治罪,凡有往来,一律连坐。
然而,在这般危局之下,杨怀敏这个叛党的直属上官却全身而退,仅仅被降职处理,仍领入内都知一职,在宫中行走。
接下来,官家更是将曹皇后的救驾之功,赏在了张贵妃的身上,说张氏来得恰是时候,护驾有功……
那一桩宫廷悬案,众说纷纭,引来猜疑无数。
由于事发当晚,是赵祯难得一次留宿在曹皇后的寝宫,所以一直有两种说法。
一说是张贵妃争风吃醋,指使杨怀敏教唆手下行刺,嫁祸曹皇后,以坚定官家废后之心,再取而代之。不然杨怀敏在事情暴露后不会杀人灭口,官家也不会为了维护张贵妃而息事宁人。
一说是曹皇后自导自演买通杨怀敏手下,护驾邀功和嫁祸贵妃一箭双雕,毕竟杨怀敏是张贵妃身边的人,他手底下的人行刺皇帝,张贵妃定会连坐,被官家厌弃。
真相如何?赵祯不追究,凶手又被当场处死,再不为外人所知。
但傅九衢知道,这桩案子是官家一力压下来的,只说家丑不可外扬。
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皇城司遭到大清洗,傅九衢正式进入大众视野,成为大宋特务机构皇城司的当家人,官家对自己亲外甥的信任不言而喻。
在委以重任时,他亲口对傅九衢说过:“至亲莫过血肉,至信莫过甥舅”……
即便如此,赵祯也从未让他重查庆历八年刺杀案,这桩案子连同宫变当夜死去的那些人,就此被尘封在历史的档案里,只留下语意不详的寥寥数语,引后来人多番猜测……
杨怀敏便是那桩案子里的关键人物。
由于谏官反复上奏,口诛笔伐,杨怀敏被贬滑县,再后来又因皇帝宠爱张贵妃再度召回,在张氏死后,这人便留在了皇帝身边,从始至终都是赵祯的心腹,很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