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光芒莹润柔和,在日间也闪烁着盈盈光彩,花茎上以秀林体雕刻了一句“娴娇弄春微透,鬟翠双垂”①,越发显得这灯秀美万分,贵不可言。
姜婉娴这才露出笑模样来:“前日三姐说,这花灯需明老板费心雕刻,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绿柳,把这灯放我案上,之前新烛轩送来的灯盏就换下来罢。”
姜婉妍却微微蹙了眉,回身吩咐婢女:“你们仔细收着这灯,不可让它出了四小姐的卧房。”
便有两个婢女弓身应道:“是。”
她们托了灯出门,姜婉娴也起身道:“三姐,娴儿要回去好好布置一番呢。”
姜婉妍道:“你去罢,明老板这里我来招待。”
眼见姜婉娴带着人都走了,姜婉妍也遣退了自己的婢女,问道:“明老板提前来府,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莫非与那位比丘尼有关?”
明卿雪这才道:“不是为着阿意。”
她解释了一遍,又叹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现下我上官府去,怕也讨不着好,因此才前来找你。”
姜婉妍沉吟道:“按理,你是不必担心的,他们强占你父亲留下的长明居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不过我爹爹……唉,既然出了这事,恐怕那边……现下你要保住长明居,须得想些法子才是。”
明卿雪心中那点不安的预感,终于在姜婉妍这里得到了证实。
那边的确走了关系,现在不是拼法理,而是拼关系的时候了。
可这样说来,姜婉妍一个闺阁千金,能否说动她父亲?只怕今日来找她,也是一场无用功。
明卿雪正欲开口,姜婉妍却道:“容我再想想,卿雪,我不能看着你被占店铺,也不能看着爹爹这样……”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忽道:“有了!”
明卿雪抬眼看去,见姜婉妍捧出一尊观音菩萨像来。
这观音通体以白玉雕成,眉眼柔和,端庄慈爱,明卿雪看在眼里,也觉工匠技艺着实了得。
只听姜婉妍道:“这是我母亲给我的,母亲她信佛至真,每月都要出城礼佛,还在府里建了小佛堂。前些时候,小佛堂重修,母亲正说要请一尊极好的佛像来。”
明卿雪一怔:“婉妍觉得我可以做?”
姜婉妍颔首道:“我瞧卿雪你那铃兰花灯所用的玉石,比我手上这像的白玉质地还好,如能再加上灯光,便是重现佛光普照之景。”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做不出来,我直接带你去见母亲也可。只是那样的话,我便没什么把握了。”
明卿雪闻言道:“既然如此,我少不得要做尊观音出来,劳动令堂说情了。婉妍,你手上这尊观音像,可否借我一用?”
姜婉妍道:“这是自然。”
明卿雪有系统在手,仿制一尊雕像并非难事,她松了口气,又谢过姜婉妍。
姜婉妍道:“何必如此多礼,再说,你不怪我妹妹今日失礼之举,我已很是感谢你。”
明卿雪便问道:“令妹似乎娇气得紧。”
“她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姜婉妍解释道,“这些年来,爹爹和娘亲相敬如宾,后来兰姨娘来到府上,生下了四妹,四妹又身子不好,家里对四妹便一直宠爱照顾着。”
明卿雪一怔:“她是……庶女?”
不是都说嫡庶有别?她那娇小姐的排场,比姜婉妍可真不差什么。
姜婉妍知道她所想,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庶不庶的,在我们这等人家算得了什么?女儿家又比不得男儿郎。我们无论嫡庶,在家族眼里,都只是联姻的棋子罢了。”
明卿雪安慰道:“事在人为,以婉妍你的聪慧,未必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这也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或许因为她本是现代人,不想被规矩束缚,被圈养在后院,即使来到古代,她明卿雪也想凭着自己的生意头脑,打拼出一片天地。
姜婉妍凝望窗外,出神良久,慢慢道:“姜氏一族,族中最骄傲的,就是养出了一位未来的中宫皇后,族中女儿们最向往的,就是如姐姐。可我会想,平日里总呆在姜府后院,已然太过无聊。若是一生都不能出宫,纵然母仪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这时,房外忽然响起叩门之声:“小姐,厨下备了水晶糕荷花酥等,小姐与客人可要用一点?”
姜婉妍敛了愁色,郑重道:“卿雪,我方才的话,请你一个字也不要对外讲。”
见明卿雪应了,她才扬声道:“进来罢。”
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了茶水点心。姜婉妍请明卿雪用过了,又命红妆包好观音像,给明卿雪带着。
明卿雪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过几日夫人什么时候得空,我做好了观音灯,再来拜访。赵小姐的灯与帕子,就留在这里,请你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