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卧室,男的穿着家居服,面对着凌慈坐在床边,看被子隆起的弧度,被子里躺着人身材应该是娇小的。
男人的眼下有一圈青黑,他拧干毛巾,替女人擦脸,然后折叠起来放在她的额头上。
卧房不大,凌慈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布局,就在她对面,衣柜的旁边做了一个置物架,上面放了一些零碎的装饰品,还有被珍而重之单独放在一格的全家福。
在昏黄的灯光下,其他东西或多或少覆着一层灰,唯有照片与它所在架子纤尘不染。
照片上,爸爸妈妈各坐在一张椅子上,爸爸的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皱纹和愁绪,妈妈的身材也很棒,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躺在被子下面几乎毫无起伏的样子,小女孩站在两人中间,画着淡淡的妆,手捧着一束鲜花,幸福和安然笼罩在这一家人的身上。
小女孩确实没有骗她。
凌慈转过身,没有控制好角度,脚下一滑,整只猫腾空,幸好下面有雨棚兜底,她在里面弹了两下,有些尴尬地用后脚挠挠脖子,装作无事发生,然后身型优雅地直接从雨棚跳下来,安全落地。
重物落在雨棚上的声响不小,小女孩的爸爸起身打开窗户查看,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一边关窗一边跟妻子说,“可能是猫不小心摔到了哪里吧。”
“我熬了鸡丝粥,起来喝一点?”
妻子没有动,包住后脑勺的被子轻轻晃了晃,她不想吃。
雨棚下面,六只猫、一只狗、一个小女孩蹲在下面开大会。
小女孩问:“妈妈有没有好一点?”
凌慈摇摇头。
见状,小女孩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她是两个星期前变成这个样子的,在失去意识的不久,她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医院,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她找到了妈妈,她想告诉妈妈,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啦,身体一点都不会觉得痛。
妈妈没有理她,和爸爸一起从她的身边走过。
她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妈妈的裙角,就像之前去商场一样,怕她走丢妈妈让她抓住她的裙子,但是这一次,妈妈拂起的裙角直接透过了她的手。
她愣住了,突然意识到她和妈妈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于是她跟着妈妈一起领了死亡证明书,然后回到家,和妈妈一起整理她的房间,收拾她的衣服。
她有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她想让妈妈捐给山区的孩子,妈妈没有理她,但是她原谅妈妈啦,因为她知道妈妈听不到她的声音。
一个星期后,妈妈突然生病了,躺在床上很难受的样子,妈妈病得越来越重,爸爸从上班的地方请假回家照顾妈妈。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度计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什么也做不到。
妈妈被爸爸带去了医院,她没有跟着一起去。
她看电视说,鬼跟在活人身边太久,会让人的身体变差。
从医院里回来后妈妈的病果然好了些,但一直没有精神。
她很难过,一直呆在楼下不敢回家。
然后认识了小哈,再遇到了猫猫们。之前因为身体不好,她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小动物。
她第一眼见到小白猫就觉得她很特别,觉得她能够帮助她。
但是小白猫好像很害怕她,看见她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像一只小狮子。
她觉得特别可爱。
昨天,妈妈又生病了,躺在床上,从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烫到她眼泪都流下来了。
都怪她太想念妈妈了,没有忍住去偷偷看她。
她想到了小白猫,妈妈说想要请别人帮忙,一定要让那个人先高兴,心情好的人总是能答应别人的请求。
所以她和猫猫们玩了躲猫猫,虽然牺牲了小哈,但猫猫们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一鼓作气,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看着眼前小白猫温柔的眼神,小女孩咬咬唇,又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哽咽地开口,“能不能……”把你的身体,借我一会会儿呀?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猫猫的爪垫就贴上了她的手臂,软软的,很有力。
除了白猫,栗子两兄弟和三小只也伸出了爪子,在她的身上贴了一圈。
哈士奇不甘示弱,伸出舌头给小女孩洗了个脸。
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泪也到了门口,但她一想到自己就像一朵太阳花,被六个猫猫花瓣包围着,她就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清凌凌的月光洒在回家的路上,情绪大起大落,小女孩累得趴在哈士奇的身上沉沉睡去。
六只猫像护卫一样分成两排走在两边。
凌慈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圆圆的,没有一点缺口。
回到小院,大黑狗还没有睡,趴在空地中间等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