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和应秋时没有获奖,但《山中秋》还是捞了些别的奖项,还算是成绩尚可。主创人员在典礼后一起聚了聚庆祝一番,又各自散开忙碌自己的事情。
回到《开窗》剧组,姜柚又投入片场酒店两点一线的生活节奏。
后半段摄制任务都是在乡下,人物的世界更为朴实,对话和场景都比城中村时简单不少。
表面上看起来内容轻松许多,但是在演绎时,因为整体环境单一,角色的情感变化稳定,所以要演出层次感,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原来的姜柚或许会觉得困难,现在她和方乐贤已经配合月余,对角色的理解也更加深入,因此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上次之后,陆之行就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小灶的盒饭依旧。瞿珊也总是抱着手机鬼鬼祟祟对她各种拍照,姜柚知道是陆之行私下给了她任务,也没有多说什么。
说来也奇怪,上次陆之行只是和她简单谈了几句,姜柚的内心却轻松不少。
在海边时提出分手,是情绪上涌的气话,也是风暴眼中勉强维持的理智做出的决定。
她确实爱陆之行,可在这之前,她首先需要更爱本身。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堵墙,墙内是私有的世界,她不过是想要保护好自己。
陆之行的话让她觉得平和不少,随之而来的又是更深的疑问。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她而来,也不明白别的几个人为什么对她的情感不像陆之行一样。
按照游戏设定,他们每个人的情感浓度应该相当才对。
可是姜柚不敢再问,陆之行那痛苦的表情,还有在别人眼中骤然降低的存在感,让她害怕。
变着花样的盒饭陪伴着她,拍摄很快就进入尾声。
深秋的枝叶草木已然枯败,眺望四方,一切尽是灰蒙的黄色,裹挟着泥沙,把人们身上都铺了一层黄土。
陶小娣身裹薄棉袄,坐在村里的小广场边,一边织儿子的毛衣,一边听着周围的女人闲唠家常。
女人们的八卦漫无边际,唠着唠着,话题突然扯到陶小娣的身上。
“哎,王三婶,”身旁的女人唤她。陶小娣的丈夫姓王,排名老三,因此有些人总会不顾她自己的名字,叫这种顺口的代称,“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陶小娣一愣,抬头冲说话的女人笑笑:“不走了,我们家坤儿要考大学,我得替他张罗着。”
上次被用母亲生病的由头叫回来,发现是唬人后,她没过几天便又离开了,被好些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冷血不顾家,心比天高。
“哎呀,我就说嘛,”女人一拍大腿,一脸欣慰,夹杂着战胜了什么般的喜悦,“外面有什么好的嘛,你就是想太多。出去那么久,也没赚个大钱,有个啥用,是吧。”
手里的毛线不停,陶小娣点头,不答她的话,又低下头细细挑着针。
她确实心比天高,这没什么不好。
“思考”令她痛苦,但也令她满足。她知道,自己一生都会在诗歌与黄土地之间不断拉扯,思考一切的意义。
然后以此饱腹,伸手触摸灵魂的高度。
姜柚坐在砖石堆积的凳子上,风声从耳边灌过,她垂首愣愣看着手里的毛线,像是一尊亘古的雕塑,连方乐贤的“卡”也没听见。
半晌,她的睫毛落下一滴水珠,“啪”地一下落在毛线上,溅成一朵花。
“柚子姐!柚子姐!”瞿珊小声叫着跑进前来,笑着道,“刚刚那条过啦,你杀青啦!”
姜柚回神,缓缓抬起头来,眼眶微红,睫毛被水汽熏成一缕一缕的。
瞿珊一看,忙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在姜柚的眼睛上点了点,吸去水汽,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按到自己怀里,手在头上拍拍:“不难过咯,不难过咯,我们杀青啦,杀青就可以回家啦,大明星姜柚。”
姜柚在她怀里瓮声瓮气:“珊珊,你说,人生究竟是在告诉我们什么呢?”
她这话问得瞿珊不知该回答什么,于是跑火车胡扯一通:“告诉我们,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吃什么就去吃,想回家了就可以回,想亲谁就去亲。”
姜柚觉得她在暗示什么,但又无从反驳,原本酝酿起来的情绪也破了功,只得从她怀里挣开:“好啦,起开,我去找方导。”
方乐贤的导演棚架在一户人家的院墙旁,休息时间,工作人员穿梭来往。
忙碌的方导正在和摄影组讨论补拍空镜头的事宜,见她来了,反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拍在姜柚手心:“不错,难得遇见个从头到尾不需要我多教的好演员。以后再找你拍戏,记得优先考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