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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游金从前脾气最好，一向担任泥瓦匠，两头和稀泥。
今天难得同时得罪平南目华。
赵游金独自转悠了两圈，最后回到屋中，蹲在窗边发呆。
不自觉夕阳西下，不知道因为内蒙环境特殊，还是这个年代没污染。整块天空又低又润，西边升起一颗星子，楞愣闪光。
星子越来越亮了，残阳一线，从地平线扯起道光。仿佛沉淀物。
屋中黑黝黝，什么都看不清楚，自己也化在这黑暗里。
她想起上辈子的舍友，买机票去参加男朋友毕业典礼。还有那个千里寻夫的故事。
大概古今皆同，从来是这样的。
在关外的时候，平南目华都有酒，她没有。可是金雪很快带她去喝青稞酒了。
金雪大概有点想见她。或者不是完全不想。
退缩的理由有一千个，前进的理由只需要一个。
一个就够了。
从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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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空旷，一两声雁鸣都格外响。
马蹄嘚嘚不绝，赵游金耳中却只能听到金玉敲击声，叮叮当当的，从包裹里传出来。
赵游金顶多偷过鸡，这么大数额的金银玉器，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至少也是个无期徒刑。
说不害怕是假的，前两天做梦都是劳动改造，天苍苍兮野茫茫，她给目华洗衣裳。
人一心虚就话多，赵游金爬出马车，盘腿在车夫身旁，“大哥，咱们都是劳动人民苦出身，你说说，这些贵族，不就是压迫在咱们肩头的大山。可把我们压苦了，对吧？大哥你掏心窝子说实话，以前在西凉过得老苦了，对吧？那些西凉贵族压榨了咱们这么久，这伤害是金钱能弥补的吗？要我说就不行。对吧？而且那个大都啊，我听说好像还是蒙古人的，所以里面的钱也都是蒙古人的，所以佛说万法归一，你的我的都一样，大家都是龙的传人，就讲究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还有那个···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啊。”
车夫用胳膊勒着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
金雪攻打关外，将部分西凉人迁了过来。车夫就是其中一个。
西凉没有自己的文字，不过这个时代，全中国文盲率都高的吓人。有没有文字也无所谓了。
车夫汉话说得不好，赵游金也不会藏语，但她话太多，憋不了一会就拉着车夫硬聊。
有时候车夫听不懂，赵游金只能用手比划。
车夫抓着缰绳，一脚踩在车辕上，拧眉想了好久。每次车夫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在苦苦回想赵游金上一句话里的生词含义。
赵游金估摸，自己上辈子做英语听力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车夫大哥本性也健谈，虽然说得慢，但赵游金还是从他嘴里知道了好多事。
他说铎齐将军是西凉的骄傲，如果不是铎齐将军，很多西凉人一辈子都要在武威放牧。
他说铎齐将军是草原上的汉子，从前他们西凉人放牧，遇到八大家族的人总要躲开。
可是铎齐将军几次战胜，在草原名声大噪。
如今西凉人在黄金家族的人面前也能直起腰杆。
他还说草原上的女孩子，都愿意嫁给铎齐。
赵游金道：“可是铎齐没有金雪好看。”
车夫瞪了她一眼，说了一个藏语词，赵游金猜是“肤浅”的意思，“如果，你不是铎齐将军，妹妹的朋···”他想了一会，才吐出“朋友”两个字，“给我再多金子我也不会带你出来的。”
赵游金鼓着腮帮子，讷讷住口。
可过不了多久，赵游金就管不住自己了，凑过去：“大哥，金雪是怎么样的人呢？”
天已亮，马车悠悠转过一个山坳，赵游金用脚去踢路边杂草。
布袜粗疏，山风透进来，凉凉撩脚脖子。
车夫一甩鞭子，“不清楚。”
赵游金点点头，心里想：不会是怕我以后告诉金雪吧。不至于吧，我面相这么小心眼？
车夫又道：“他和藏人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不过，铎齐将军喜欢他，他应该是个好汉子。”
赵游金这才明白，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笑道：“他为什么和藏人生活在一起？他喜欢藏族的姑娘？跟她跑过去了？”
车夫怪异地看她一眼，“你，不懂。曾经西凉很弱小，弱小的羚羊不能保护崽子，弱小的部落也不能保护族人，可汗为了西凉，要把王子送给八大家族、藏地，还有你们中原。”
赵游金眉头一皱，“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中原啊？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而且那个，嗯嗯，你说的这个问题，他本质上是阶级矛盾，你和金雪铎齐不是同志，你和我才是同志，无产阶级，懂吗？无产阶级！咱们都是苦出身的兄弟姐妹！我亲爱的康斯坦丁彼得洛维奇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