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依言,抱膝蹲坐门口。
金雪抬手抓住芦花鸡,用树枝轻轻贯穿了,架在火上转。
很快黄油滋滋,蜜烤芦花鸡的浓香滚滚翻出。
看差不多了,金雪抓起树枝,带缕缕白烟、点点滴油,回到屋中。
从前赵游金做点什么,一定用七八种配料腌制,再放进烤箱,掐表倒计时。
第一回 吃这样纯天然的美食,大为叹服。果然清水出芙蓉,这松木烤蜜腌鸡的滋味,城市里的人永远也别想知道。
赵游金狼吞虎咽,站着吃完鸡翅,那边金雪又默默撕下只腿子。
放养的家鸡肉质润黄可爱,和肯德基干柴柴的白肉两样,鸡皮被烤干了,贴住肉滋滋冒油。
赵游金吞口水,“你吃吧。”
金雪轩眉,“舍得啊。”
赵游金:“你烤的,当然你吃多些。”
金雪也不客气,收回鸡腿,三两口扯净大|腿。
赵游金不知道自己啃鸡架什么表情,反正金雪看一眼就笑了,“另一只腿给你。”
赵游金还是摇头,“吃腿补腿吧,而且鸡腿好吃点。”
金雪面容微微收敛,顺着看了一眼左脚,淡声道,“你看出来了。”
金雪行动间总往右边倾斜,原本不明显,但雪上一行足迹总是右脚深。
赵游金问:“怎么回事,偷蜂蜜的时候被打的吗?”
金雪眼皮都不抬,“嗯。”
赵游金见他不愿开口,正要把后半句话缩进去,金雪自己说,“李贼打到北京了。”
赵游金:“什么李贼?什么北京?”
她看书只看情爱纠葛,对于政|治|隐|线,从来不感兴趣。
金雪被她看穿,也不再强撑,一瘸一拐走出门,将手插|进积雪,搓了几把,以做净手。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从特别远的地方传来:“大昌丧国之君身死,···北京,却被李贼攻占!这天下,要换姓了。”
赵游金小心凑到他旁边,抓了抓他袖子,“手浸在冰里,骨头要冻坏的。老了你就知道苦了。”
这几年美食博主卷生卷死,煲汤得用中药熬,她为此看了不少中医文献,当下语重心长:“沁进骨髓,气血亏一点,那是多少年都补不回来的。”
金雪正远望天地交界处,闻言嗤的一笑,撑膝站起来,顺手抓赵游金肩头衣料,将她往屋里一掼,反脚踢上门。
赵游金:“你没闩门!”
金雪:“再来只狍子,我给你烤了。”
他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很快又沉寂下去,“天下要姓李了。”
赵游金不觉得这比烤狍子重要,完全是出于礼貌,陪金雪愁眉苦脸。
金雪默然走到炉膛前,席地而坐,伸直了左腿。
火光在脸上闪动,高鼻落下三角阴影。
金雪又说:“天下要姓李了。”
赵游金想,他好像村口新嫁娘,每天嘴里只会念念叨叨“婆婆啥时候死”。
她抱着小罐,用手指抹罐沿的蜂蜜,见金雪看自己,脸上一红,把小罐推给他,“你也吃!”
金雪一噎:“你没听到吗?”
赵游金点头:“听到了,姓李的要当皇帝了,”她举了举小罐,示意金雪也吃点,“谁当皇帝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爹不会当皇帝。”
她想想,又补充:“我爹当皇帝也只想着便宜弟弟,和我关系不大。”
金雪正待开口,屋外咄咄声大起,木门咣咣,撞得地上门闩只往后挪。
赵游金:“狍子?”
她双目炯炯地看向金雪。
金雪面露无奈,上前启门,锐鸣高响,一只金喙黑鸟扑来,金雪劈手一挡,黑鸟就此收翅,落在他小臂上。
赵游金惊呼:“是鹰!”
金雪取下鹰腿上的竹简,顺鹰背撸了两把,抖手放回黑鹰。
黑影却歪头理翅羽,黄眼朝赵游金身上盯,过半晌才走。
金雪对上赵游金的目光,“这是我养的鹰。”
赵游金上辈子没来过东北,不清楚这里养鹰行当,随口说:“那你适合去北京,北京好多遛鸟的老大爷。”
金雪静立许久,忽然坐到赵游金身边,反手在地上一叩,“你虽只是村里女娃,多知道点,总是没坏处。”
赵游金闻言,不由在心里翻个白眼:我才不是村里女娃。等平成公主来了,封我做三品女官,我要反抗西凉军的!
可还没等她开口,金雪道:“你家里既然有弟弟,逃难时更难兼顾你。你多为自己打算。”
赵游金心里一突。自从穿书,第一次有人让她“为自己打算”。
把她当做人,而不是女人。
不能随便为父母兄弟牺牲掉的。
金雪道:“昌朝气数已尽,西凉占西北向东,版图大扩,之所以打不到这里,只是此地还有昌朝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