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是个汉人,但跟金雪日久,哲布与她说话,也“我们”起来,拿她当自己人。
赵游金道:“如果我没猜错,祝若明找了几个和她一样的疯子,抓了官兵父母妻儿,塞到这个小城里,这样一旦城破,官兵家属,都会被西凉军杀掉。”
赵游金心想:哎,祝若明这个人,到底想不想再婚?要是想的话,她和二王子,可不挺般配么?虽然二王子毁容了,但‘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疯批的灵魂万里挑一’,有趣的人可太多了,反社会疯子,她也就见过这两个。
哲布道:“还能这样守城?”
赵游金搓了把脸,“对,她用这样的法子,逼昌兵守城。”
她默了默,转脸朝二女看了一眼,心里很难受,心想:你们吵来吵去,到时候不一样地死么?
哲布道:“城外肯定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出去?”
赵游金摇头,“出不去了,祝若明只要动手,都是一击毙命的杀招。”她出了一会神,“我被祝若明抓走以后,祝若明本打算,用我跟金雪要钱,但她后来没这么干,你知道为什么吗?”
哲布道:“她以为金雪不会给?”
赵游金摇头道:“祝若明说:‘金银财宝,宫殿里已经有很多啦,咱们要的是人,要的是愿意饿着肚子守卫宫殿的汉人’。”
所以给她平成公主头衔,将她抛下城头,激起万民热血。
停了一会,赵游金道:“祝若明要的是天下汉人的命。”
哲布挣扎了一下,“这倒未必,要是没有祝若明,我们打进来,下层士兵乱杀乱抢,这些女人,一定大大遭殃。”
赵游金语塞,岔开话题:“你曾经说汉唐是我们的骄傲,但汉唐是不一样的!刘彻和李世民,同样开疆扩土,但刘彻派卫青霍去病,用汉族底层,打匈奴底层,你杀了我父亲,我杀了你儿子,匈奴与汉族普通人之间,血海深仇,武帝晚年,匈奴受创,而汉族人口减半。你看李世民,攻的是邻国君主,所以各个民族的普通人,可以在长安同一家酒馆,痛饮作乐。”
哲布听得半懂不懂,“难道别人都杀到家门口了,还可以不恨吗?还可以说‘算了,算了’吗?”
赵游金也想不清楚,其实这一点知识,还是看金雪帐中杂书所得。
她一边敲脑袋,一边绕着圈子走,想了半个时辰,日头渐渐斜低,西边黄昏漫天,将人脸照得焦黄焦黄。
赵游金道:“火烧眉毛顾眼下吧,那就是可汗绝对会发兵!他决不允许军队后方土地,被祝若明夺走。”
忽听土路上马蹄杂沓,一匹单骑飞驰而来。
来人做昌兵打扮,手里拿一只铜锣,黄澄澄闪亮,一路敲得当当震天响:“百姓上城啊,协防啊!汉人一心,抵御外辱啊!双日在天,我昌永明啊!”
老妇老头瑟瑟抱做一团,抱了一会,老妇一个哆嗦,挣脱老头,跑上去,“乡长!你见我儿了吗?张秀才啊,张秀才啊!”
乡长胡说道:“你儿也去了,你们快也去,汉人一心啊,抵御外辱啊!”
老妇哀嚎一声,整个人抽空了似地往后倒去。
红衣女子抬脚迈过老妇,三两步上前,“怎么上城协防?我要去!”
乡长丢下一句,“到城西集市口,有里长接应你们。”飞马跑远了。
红衣女子昂首就往外走。
黄衣女子原地踟蹰半晌,低头一抹眼泪,恶狠狠一跺脚,“我也要去!”吴侬软语,显然江南口音。
红衣女子回头看了看,仿佛不相信这句话出于黄衣女子。
赵游金这边正急得上火,恨不得左脚踩右脚登陆月球避难,听二女话赶话话说到这份上,只当是演戏作乐,全不在乎。
黄衣女子哭着说:“我是江南人,江南生我养我,多好的地方呀!怎么能给鞑子占去?我弟怎么办?狗日的西凉鞑子···”
赵游金忽觉两道目光朝自己射来,正是红衣女子,连忙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可不认识你···们男人。”自知失言,改口道:“哦哦,狗日的西凉鞑子,狗日的西凉鞑子。”
心想:他们是狗日的,你们是猫日的么?明明都是猴子变的。
红衣女子见她态度敷衍,面露不屑,转头就往外走。
赵游金阻拦不及,见黄衣女子也要跟上,连忙一把抱住她腰,坐实了往后扯。
黄衣女子不断挣扎,赵游金道:“别掺和!听我的!咱们找地方躲起来,过个十一二天再出来,谁赢都磕头···”
黄衣女子道:“今天你贪生怕死,明天你山河都要被西凉鞑子占去了!我辈女子,怎可逊于儿郎?”
赵游金急了:“空话少说!放眼天下,便宜都给男人占了,文可以科举取士,武可以参军立功,就算什么都不会,人家还有爹娘攒下来的老婆本!这些东西,你有吗?你成了现在这样,是谁害的?是汉族男人害的!你恨西凉人,不如去恨你爹!又不是西凉可汗拿刀架着你爹的脖子,逼他卖掉你!你爹怎么不卖你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