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布一手抓着赵游金,拴好马匹,弯腰掐断一只草根,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觉得还行,快速拔光院中野草,喂给黑马。
老妇去布置晚饭,很快端出几碗稀粥,见哲布面色阴沉,咬牙杀了鸡,炖得烂烂的,给端了上来。
到底是家养鸡,皮脂油黄,赵游金心想:反正禽流感不传人,哲布这几天也累的厉害,真对不起这家人,一定多留些金银给他们。
于是给哲布撕了两条鸡腿,自己掰了翅尖,在稀粥中泡出油花,连肉带粥吃了个饱。
老头问:“军爷那里人?”
哲布眼里盯赵游金,看她吃得香甜,随口道:“少说话。”
老头诶诶应了两声,老妇赶紧骂他,“军爷不要你聒噪,真没眼力见!”
转过脸,谨慎地巴结着哲布:“军爷,我们半截棺材瓤子,别的不懂,就是看人好,您一看就是要高升的。”
哲布不吭声。
赵游金道:“大娘,家里子嗣多少?”
老妇翻起衣服下摆,呜呜咽咽擦眼泪,“生过有四五个啦,三个没活过月,一个死在···”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不确定哲布到底是哪一边的兵,含混过去:“另一个也不学好。”
赵游金笑道:“多大了?能不能当兵?”
老妇大喜,“能、能,足有二十多了,又高大,又识字,就是眼下不在家。”
哲布沉声道:“去哪里了?”
老头道:“给我们找吃的去了,他力气可大,也有学问,十八岁就中了秀才,要不是不太平,迟早要做宰相的呀!”
老妇急忙打断他:“什么宰相?你儿子就跟了你,爱杀人放火,打家截道!”
赵游金迟疑,“你们就一个儿子,去当了兵,你们怎么办?”
老妇一愣,跪倒在地,砰砰磕头,“我们两个总是有那么一天,先死的有棺材,后死的没棺材,有什么要紧?临死给儿子安排个去处,也能合眼了。”
哲布最不耐烦这种事,看另一只鸡腿快凉了,对赵游金道:“你快吃。”
赵游金默默把鸡腿夹回到哲布碗里,摸出块军营令牌,“令郎回来,就让他拿着去找西凉军,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去了,绝对饿不着。”
老妇千恩万谢地接过来,连声说他二人是老张家的大恩人。
赵游金心里咯噔一声,和哲布互看一眼,心里念叨:不会这么巧吧。
哲布嘴里咬着骨头,咯吱咯吱的,站起来,绕着屋子慢慢转了一圈,寻着肉味,走到厨下,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把刀。
赵游金跳起来,“你干嘛!”
哲布将那把刀在手里颠了颠,对老头道:“你的刀?”
那刀窄长笔直,刀身有一条内凹,是杀人后用以放血的槽道。
老妇尖着嗓子,“这是我们捡来的!”
老头脸色煞白,“这、这,我以前做过昌朝仵作。”
哲布用拇指摩挲血槽:“这里都不是红的,你很久没杀人了。”
赵游金心里害怕,连连哀求哲布,“我们走吧。”
哲布一把将赵游金拨到身后,紧紧抓住她,对老头道:“你应该不是个小官,这刀,至少是个中书令,···你知道我是蒙古人。”
昌朝有一个规定,蛮夷人头可以换钱,并且根本各个部族战斗水平,明码标价,尤其以蒙古为最高。
昌朝文官系统,设有中书令,专门审核蛮夷人头属于哪一族。然后盖章拨款。
老头往后一跌,后腰撞到桌子,咣啷一声,碗碟摔落在地,砸个粉碎。
老妇好像被吓了一跳,当即哭叫出声,“他就做过个把月!朝廷还欠饷,没有钱!官爷!行行好,放过我们!”
赵游金虽然听过中书令,但对其真实性,还是心存疑惑,因为她觉得黄种人都差不多,只知道蒙古有一个叫“鲜卑”的分支,具有高加索山脉人种血统,皮肤特别白——这点知识,还是来自一本以鲜卑人为男主的小说。
反正她可看不出哲布长相有什么特别,拉着哲布胳膊,“我们快走吧。”
忽听院外马鸣不止,从窗缝看去,正是沿途遇到的大汉,各个手持匕首,似乎要杀马吃肉。
幸亏黑马骁勇,高高扬起前蹄,一脚踢断大汉手臂,疼得那人抱着胳膊,在地上左右打滚。
哲布大叫一声,冲出去,抓住一人头发,噗地一刀捅进肚中,同时反脚踹在第二人心窝上,连杀了两人。
杀得刀刃顿涩,面对第三人时,刀戳不破衣服。
哲布反提刀柄,在第三人脑袋上狠狠一砸,只听咕嘟一声蒙响,那人应声摔倒,嘴里鼻里咕嘟嘟冒出红红白白的血浆。他呛了下,又喷出点血,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