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路过,都可以上去踢打,再啐一口,“就是因为你,西凉人才打过来!”
这些女人,绝大多数被打得鼻青脸肿。
赵游金认出,其中一个是大王子的侍妾,大王子妃对她也很不好,朝打暮骂的。
不过赵游金相信,大王子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羞辱人的法子。
最开始,下令只跪地请罪,路人可以围观,不可殴打,后来发现管不住,路人不仅殴打,还有男人直接上去撕扯衣服。
正好军费不足,上头索性换了个法子:明码标价,半个时辰十文钱,收益充军。
有一个女子是青楼舞姬,折腰舞轰动一时,先是被父亲卖掉,然后又被西凉掳去,终于以为被平成公主救走,又收到了这样的侮辱。
有一天,前头的男人缠着她不愿走,磨了一阵,后面交了钱的男人看他身强力壮,不敢争吵,就把火气撒到她头上。
她那天正发烧,吃力地配合了一会,那男人也没兴致了,就开始打她,竟抄起一块板砖,砸断她小腿。
她从此疯了,翘着一条断腿,满街蹦,蹦几步,扶墙喘几口气,见到有男人走近,又吃力地蹦到暗处,生怕被砸断另一条腿。
赵游金看到她满街蹦,随口问,“她是不是丢了东西?那你们给她啊。”
旁边老臣连忙叫来当地人,当地人砰砰磕头,“回平成公主的话,这女疯子在找自己的断脚,她还想跳舞。”
面皮一热,金雪的手掌贴上来,赵游金死死握住,“你们赢了,跟过胡人的女人不会那么惨。可是你为什么···”
金雪手掌一僵,低低叹了口气,无力道,“我没办法。如果他们自己投降,我是不会杀人的。我不喜欢杀人。”
他又抱了她一会,忽然,金雪弯腰去抄她腿弯。
赵游金猝不及防,整个人凌空跌进他臂中,搂着他肩膀,愣愣出神。
金雪轻轻颠了一颠,“好轻啊,”他叹息似地说道:“归降的汉臣都跟我说了,叶舒劝你不要回来,你怎么也不答应,你怕我见不到你伤心,你对我很好。”
赵游金埋头伏在他颈窝,眼泪流出来,浸湿皮肤。
金雪道:“可是,可是你害怕我的时候,你总要给自己留退路的时候,我也一样伤心啊。”
···
月余,河南士子归降。西凉可汗入商丘,设宴三日,向众人担保,汉胡无别,决不偏私。
西凉可汗身着汉式衣裳,轻袍缓带,笑吟吟饮下一杯酒。
耳边是河南大儒颂词,什么“吐故纳新,汴梁三勤”,其实也听不明白。
万民俯首,税银潮涌。他知道自己的版图又扩大了。
西凉可汗心想:老三媳妇可真有法子。要不是她想法子,自己粮草一绝,终将退出河南,汉人再出几个祝若明那样的将军,西凉未免有亡族之祸。
西凉可汗又喝了杯酒。
这么好的媳妇,老三从哪里找来的?
···
刚下了一场暴雨,稀稀落落总不断绝。
一滴雨水落在屋檐上,顺黑瓦往下淌,拧成个小团,左右一滚,忽得掉了下去。
砸在青石板上,那里已经积了一小洼。
“啪嗒”一声。
水波圆荡,越荡越大,渐淡渐无。
赵游金抱臂躲在檐下,却听街角吆喝声响起,“烤红薯哟——”连味道都带香味。
赵游金忍不住,踮脚跳过水洼,兴高采烈就要往那边跑。
烟雨朦胧中,街角悄然出现一把油纸伞。
赵游金看到油纸伞下的人,脚步一顿,转身却被叫住:“好久不见。”
赵游金苦哈哈地转回去,“祝···祝小将军。”
此人乃是祝若明胞弟。
赵游金假冒“平成公主”,虽然有祝若明亲自盖章,无奈赵游金出身太差,从小被奶奶称小表子长大的,全身没半根雅骨,西洋镜立刻拆穿。
祝小将军一把甩了油纸伞,双手抓紧衣襟,左右一分,只听喀拉一声,衣料崩裂,露出颈边一道长长刀疤。
祝小将军冷笑,“三王子妃,这是你干的,你还记不记得?”
赵游金叫道:“你们要把我扔下城墙去,我顺手拿什么就用什么了。你当初不以为我是平成公主吗?这就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祝小将军面色一凛,“你不是!”
赵游金改口很快,“好,不是!那我戳你一刀,你把我扔下城墙,咱俩扯了个直,谁也不欠谁的!”
祝小将军面色一变:“你好好一个汉人,做了三王子妃,还想跑么?”
赵游金大叫:“当然想跑!”
当下撒腿就要跑。心中深深后悔:早知道就厚起脸皮,去可汗大宴上吃他妈的,此时可有多么威风?古往今来多少人,就是被自己一点羞耻心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