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若明一拍马鞍,忽而窜起,借力蹲在马背上,不等站直,一个扫堂腿,踢向金雪。
这一脚呼呼有风,金雪眼看赵游金脖颈子细细白白,想到:她被扫到一点,半个脑袋都要烂了,当即侧身去挡,同时左手抓紧匕首,狠狠扎入马腹。
马匹吃痛,嘶吼一声向前冲去。
祝若明被这么一带,腿力顿减,竟没踢实。只余力一蹬。
金雪后背剧痛,胸中热血翻滚,意识不清。
他早抓紧赵游金胳膊,马儿一去,赵游金就滚进他怀里。
赵游金打了个滚,她大吃一惊,祝若明怎么敢在这里动手?
于是后半句话差点没想起来,咽了口唾沫,赵游金才道:“祝若明!你敢踢他!你知不知道可汗说过什么话?
“可汗说过:‘这个祝若明脾气可真坏,要是踢了金雪,我可不饶她。非杀了她不可。’
“我说:‘可汗,祝若明不是怕死的。这么多年自养川蜀土司兵,连穷也不怕呢。’
“可汗说:‘那她怕什么呢?’——”
金雪头晕目眩地去捂她嘴,赵游金一把抓住金雪手,声嘶力竭道:
“我说:‘她祝若明怕汉人王爷呗!’唐王在江浙,福王却在山西,不巧前几日被可汗擒住。
“祝若明,你踹了金雪后背是不是啊。好。你等着,我要把福王凌迟!不不,剥皮!剥一整张后背皮!还要在他的皮上刻字···刻什么呢,就刻:他妈的千古第一卖国贼祝若明!有负国恩不孝不烈祝若明!”
金雪眼看人墙厚厚,银甲暗光浮动,混如一道护城河,稍微安心,松开赵游金,原地跪下,咬了咬牙,强忍过一波苦痛。随即烦恶更甚,喉中赫赫两声,呕出点血水。
金雪断断续续道:“操···赵游金···我操···”
赵游金大叫,“祝若明!我要把这张人皮挂在···挂在四川!我要每个四川贡生进考场前读,读完还得骂一句‘祝若明卖国贼!龟儿子!仙人板板!要不是她踢了金雪一脚,福王也不会被扒皮’,不然不许考试!我、我还要给你婆婆修庙!保证她下辈子还是你婆婆呢!
其实后面这句毫无必要,但赵游金心里,这才是全天下最毒、最恶的咒诅。
“我要你为这一脚后悔到下辈子去!等你下辈子被婆婆立规矩的时候,你可想起来金雪了,你不该踢他的,你不该踢他的!”
只听那边打斗声大作,金属碰撞声叮当不绝,一口钢剑被打落,半空打了个圈儿,斜|插|入|地。
赵游金对时政所知不多,不过周围人提得频繁些,偶尔记得福王名字。
恰好这人是昌朝王爷中为数不多的有志之士,虽然并非唐王那样的先帝嫡系,却颇有才知,乃是昌朝光复的希望。
故而祝若明听到赵游金这话,原本驰骋沙场、不动如山的一个人,顿时急怒如狂。
若非箭袋已空,势必一箭射穿赵游金头颅。
祝若明又一脚踢翻旁边骑兵,夺来马匹,矮身躲过旁边刀刃,一拧缰绳,就要冲杀回去。
可是士卒甚众,金雪又在人墙之后发号施令,号兵大叫传达。
眨眼之间,祝若明如陷泥沼。
金雪摇摇晃晃站起来,“铁蒺藜围她!把附近的马都牵回去!别让她抢了!这么近不能上弓弩···那就轮阵!轮阵!祝若明你妈的,我学汉人说话,跟你客气客气,妈了个巴子你真打我老婆,···”
说着蹭地抽出弯刀,在手中抛了一抛,给左右使个眼色,人墙分开一道。
刀光蓝印印,飘过银甲墙。
金雪边走边说:“我老婆吃你一巴掌,你爷爷、奶奶、舅舅、舅母、姑父、姑姑、姨父、姨娘、兄弟、姐妹、爹、娘,都少不了吃我几巴掌了,还有你那短命的男人,生挖也要挖出来,来吃我的巴掌。——我就看他那死人脖子吃不吃得住。”
这时风声暴起,金雪肩上披风被吹得哗啦哗啦往前卷,身后人声大作,隐约听到有赵游金的声音。
黑影晃动,一闪而前,正是身着蓝衫的叶舒。
叶舒手拎赵游金后心,拔起身子,跳上一匹骏马,急跃出人墙,落地时,赵游金已经被拴在马背上。
这一下变故好快,金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叶舒驾马惊破阵型,伸手拉过祝若明,二人坐在鞍上,马尾飘动,转眼已在五六丈外。
金雪掼摔弯刀,刀身一翘一伏,当朗朗一声,“我操你妈的穆尔则罕,你抓我老婆干什···行!你走!你别后悔!”
转头对周围人喊:“抓人!抓人啊!我老婆落到祝若明手里,那不得被她吃了,那不得···”
又扭回头,“祝若明!我不懂你们汉人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平成是你杀的!你想让平成死我这儿!行行行!你把她放下,你男人也算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