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瞧着有点眼熟,想了想,原来是晨起遇到的砍柴少女。
赵游金笑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少女也笑了。
她一笑,面肌牵动,左边嘴角随之裂开,鲜血汩汩而出,把牙缝都涂红了,乍看倒像根本没有牙齿。
赵游金正要惊呼,眼前一黑,脑袋被轻轻摁下一点。
金雪呼吸淡淡拂过耳尖。他说:“别看。”
少女撕心裂肺的声音直刺耳膜:“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吧!”
赵游金一滞,还是扯下金雪的手,才睁开眼,一名谢顶老者佝偻着腰身跑过来,哑声道:“乖女,乖女,别、别。回家好吗?回家吧···”
砍柴少女高举双手,一边锐声长笑,一边满街乱跑,伤处的血一股股往喉咙里流。所以笑一阵就咳一阵。
东北实在太冷了,那血淌了半身,半身都是冰血渣滓。
老者跟在少女身后,可他到底有岁数了,跑几步,就停下来,缓一阵,“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呐···造孽呐···”
砍柴少女原本跑了老远,闻言反而止住。
她回过身,一步一步走到父亲面前,“爹。”
老者慢慢直起腰。
她说:“看好。”
砍柴少女双手掰着嘴边伤口,上下一扯,只听嗤嗤皮|肉开裂闷响,那伤口直被撕到耳根,上半张脸都好悬没从头骨扯脱。
砍柴少女张大了嘴,半张脸尚算清秀,半张脸泼满鲜血。
“嘿嘿···嘿嘿晚了!”
一个面熟的更夫摇头道:“诶,辛苦老刘头的养育之恩了,如今的儿女,也太脆弱!”
“这还是儿女啊?根本就是讨债的孽鬼!”
赵游金低低问金雪:“怎么回事?”
金雪硬声道:“反正不是我做的。”
正在此时,老者凄然嘶鸣:“都是西凉人造的孽啊!!!”
赵游金不敢看金雪,伏着他的手臂跃下马背,找了更夫打探,直冻得抱臂原地立定跳,才问出了个大概。
东北土地肥沃,常在深冬就储好开春待种的稻种,稻种虽然结实易燃,此地寒冬多雪,村民防也只防流民窃食,很少防火。
可是昨晚雪渐小,到今日更是止住不下。不知是谁,老远瞅到储仓上头渺渺生烟,喊来人一看,里头竟然起了好大一把火。
满仓稻种,都烧成了焦碎。
这就不可能是人干的了,哪有人忍心烧稻苗呢?
村民迷信,都琢磨着是鬼,找来了算命道爷,道爷好吃了两大碗冒尖的米饭,也说不出个囫囵法子,念叨着让大家伙都积德行善,以后定然会有好报的。
这时候,一个头尖儿齐桌面的小孩说,他看见了,是齐家姑娘放的火。
众人听到,心中都是一紧。因为那齐家满门,早死完了。
上回“食女妖”祸世,齐家姑娘才十六,定亲还没过门,嫁衣还没绣好,人先不见了。
齐家只这么一个女儿,把父母伤心得死去活来,老夫妻不到半年,也跟着女儿去了。
这小孩才多大,十年前他娘都是个黄花闺女呢。他哪编得出这种谎。结果小孩把人拎到城东乱葬岗,指着一块空地,说齐家姑娘钻进去了。
众人没法,抄起锄头就挖,掘地三尺,翻出一口老旧棺材,打开,里头是一具新鲜女尸,衣着怪异,脸皮花瓣般层层翻绽,露出红肉白骨。
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反正棺材板里头用血字写着:食女妖。
当晚。疯了一个姑娘。原本好好吃着饭,自己拿刀划裂嘴角,满街乱跑。
赵游金把这个故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还是没想到:“那和西凉人有什么关系?”
金雪听完,伸手抚摸马鬃,淡淡道:“一定是西凉人骑马打仗,坏了风水,惊动了妖怪。”
更夫搓着牙花子说:“也有可能是西凉人勾引她,又不娶她,把她急疯了!不然说咱们汉家男人踏实呢!这群小妮子,就是不安分!”
金雪翻个白眼,幸好天黑,更夫没看到。
赵游金道:“倒也不必这么含血喷人。”
更夫原地窜起来多高,指着赵游金大骂:“哪里来的小娘皮,给西凉人说话!西凉人造孽谁不知道!”
赵游金还真不太知道,毕竟《嫁娶可倾国》原书就是一本玛丽苏小说,西凉王子杀人再多,只要喜欢平成公主,都是投错了胎的圣父。
更夫道:“西凉夺我河山!”
赵游金道:“怎么就是你的了,你喊这地儿两声,这地儿搭理你吗?退一万步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这河山有主儿,那主子也是皇帝县令,咋能轮到你呢?”
更夫肚皮都要气炸了开来,“头发长见识短,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