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处泥沙碎石和水冲走,汩汩冰流包裹整个手掌,再从手背哗啦啦淌下。
火辣的燎痛被抚平。
一只倒完,赵游金正要动,手腕就被掐了一下,“嗯?”
又倒了两只水囊,末了二人胳膊都湿透。金雪才取来披风,拉过搭扣,在赵游金两肩扣好。
金雪看了她两眼,默然翻身上马,一拽马缰,低头对她似笑非笑,“你是自己骑回去,还是我带你?”
赵游金道:“当然你带我了。”
金雪作为难状,“可你这不是会骑吗?你就自己骑来的啊!”
赵游金道:“···哦!”
刚转过身,前心一紧。
金雪稳坐马上,弯腰探身,右手揪住她后心,收臂一提,将她放到身前,一蹬足踏,“就你这手,还骑马?”
金雪一马当先,颠得赵游金死死抱住他胳膊,“诶诶诶诶诶——”
金雪哼道:“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哲布在后追上,看赵游金整个人吊在金雪身上,又看看越来越远的豫王府,“你怎么劝那些人?那些人竟都变了。”
时是正午,日光大盛,金雪的马尾在身后飘来荡去,发梢在阳光中变成金色。
赵游金勾着金雪胳膊,用食指拉拉下眼皮,对哲布做个鬼脸,“没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哲布道,“那你?”
赵游金笑道:“原本他们恨草原上的人,现在他们可以恨皇室中人了。哈哈!江河不可能变成沙漠,但人能引渡水流,为己所用。”
“他们会死的,”金雪猛地握紧了马缰,“游金,你以后会非常非常自责。”
赵游金道:“他们活着也不过糟蹋女人。”
哲布道:“就没有一点同族之情吗?”
赵游金笑道:“哲布!你这话说错了,女人没有民族,也没有国家!”
哲布道:“什么?”
赵游金笑道:“他们怕当亡国奴,是有元朝前车之鉴,他们怕你们霸占官场,可是女人从来不配科举;他们怕被你们屠杀,可是全国女婴塔遍地;他们怕你们占用良田,可是女人根本连继承权都没有。如果这就是亡国奴,那女人生来就是啊。”
···
之后数日,可汗对赵游金颇有点看重,比如赏了些东西,还有偶尔让她旁听什么的。
赵游金这才知道,可汗这人还真挺牛逼,早在草原集兵时,就设立了一套自己的官僚体系。
可汗肯定不许她旁听战事,不过文官议事时,还是在最外侧给她赏个了座位。
草原习俗是贵族女子跪坐熊皮袄,熊不熊的她不知道,但是不到半个时辰腿就麻了,难受得龇牙咧嘴,再加上前段时间文官跑光了,开会的都不说汉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大环境重武轻文,重男轻女,双重DEBUFF往她身上一加,根本没人搭理她。
赵游金无聊得不行。像小时候开小差那样,在桌案前竖起书简,偷偷在后面乱写乱画。
忽然,书简咕咚翻倒,一只手伸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赵游金刚写满一张纸,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对方是个老头子,西凉人,年纪大了不愿意学汉字,不仅没收,还分秒必争地拿到可汗那里告发。
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肯定写了什么···让可汗好好看看···汉女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游金石化在当场,几乎要吐血。难怪说男人别进人事部,一上年纪都熬成老贱逼了!
后来,赵游金听说,老贱逼闯进金帐时,可汗正在金帐布阵。
此贱老头子唾沫横飞,将赵游金判了个通敌卖国之罪,差点就说她和祝若明磨镜。——虽然西凉人也不懂磨镜这个词。
可汗接过来看了两眼,在众贵族注视之下,淡定地把纸递给金雪:“你老婆给你写的食谱。”
赵游金觉得这算什么事?毕竟那真就是食谱。列了些性温补血的食材。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那老头子要为难自己。直到阿朵主动来解惑:“三爷爷这次没有识破你的阴谋诡计,你可别得意,下回。哼哼哼。”
赵游金心想:如果这就叫黄金家族嫡系,那只能说明基因突变并不是个小概率事件。
赵游金绕过阿朵,还没走两步,阿朵跑到前面拦住她,“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赵游金压着火道:“你要想讨大王子的好,就无事不顺着他,你要不想讨大王子的好,就多吃多喝多睡觉。别牵扯可汗,对谁都不好。”
阿朵要是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也不会来和赵游金吵。但大王子这几日被平成勾掉了魂,阿朵既不愿意承认自己长得不如平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男人是个傻逼。她所能得出唯一的结论就是:汉女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