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决定还是术业专攻，退后一步。
赵游金道，“大家不要抢，只要入伍投军，以后必定不会挨饿。”
没人理她，赵游金于是摁下士官撒肉干的手，束起麻袋口，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麻袋道：“谁第一个来，这些都是他的。”
好多人只顾大嚼肉干，满耳都是自己吧唧吧唧咀嚼之声，没听清赵游金的话，最先明白过来的聪明人一个箭步，“我第一个！”
赵游金抓着他，最初有点男女之防的戒备，一握紧，只觉他瘦得嶙峋，自己的手像被一把竹竿卡住。心里发软。
“凭什么他第一个，我才第一个！”
“只有第一个吗？”
“再分点肉干！再分点肉干！”
饥民们太过吵闹，赵游金脑中嗡嗡作响，不得已给士官使了个眼色。
士官会意，唰地提起马刀。
安静如浪潮般，从前到后，席卷了整个人群。
赵游金看看那个站出来的饥民，满脸都是结板的脏头发，说老实话吧，她也不能确定该喊“大哥”还是“大爷”，只好大声道，“你生在河南，这里土地很好，能种出粮食，你应该娶个老婆，你种地，你老婆生孩子。你不应该没饭吃。没饭吃的滋味，好不好？”
没人比饥民懂得这个回答了，“不好！”
赵游金指指身后的大铁锅，“你种地，豫王不种地；你吃不饱，他天天吃七头羊、八只牛、十来口猪；”当然信口胡说，“你没老婆，他小老婆多得数不过来。你看他活得这么滋润，好不好？”
“不好！”
赵游金又道：“我知道你们看不起蛮夷。”
他面色陡变，扑通跪在地上，“我不敢！都是西凉大爷···”
六王子锐叫：“你别装了！”
赵游金吭哧吭哧又去拉他，心里想：当皇帝到底有什么好？被人跪来跪去的，话都说不完。
赵游金拉不起来，遂罢，“汉人骂西凉人是蛮夷，因为西凉人抢了咱们汉人的东西。对！西凉人抢过！不止抢汉人，草原上的其他部落，西凉也抢！有本事的男人才配有畜牧和衣裳！”
赵游金往回走，指着耷拉在锅口的脑袋，“你们看豫王，就是一头肥猪，他没本事，而你们没血性！你们不抢，所以你们被这头猪欺负！最后卖掉妻子！吃掉儿女！”
赵游金几乎声嘶力竭，“你们服气么！”
众饥民吃死人肉偷活人钱，什么没干过，要不是没刀，早杀进来了。当即齐声吼道：“不服！”
赵游金换手指着西凉士官，“你们恨西凉人，说他们是蛮夷，可是他们住在帐篷里，你们种地，他们放羊，大家都流汗，只不过他们有血性，他们不让别人抢走自己的羊。”
赵游金道：“可你们呢！豫王王府这么大，这么好，粮食这么多，从谁手里抢的？”
居然还有个饥民问：“谁？”
赵游金道：“你们！”
饥民问：“···该是···皇上给的。”
赵游金发现科普基础教育真的很难，“皇上也不种地啊？”
饥民犹犹豫豫道：“可我们给皇上粮食，皇上给豫王，···这，这也是抢？”
赵游金换个说法，“豫王有五十个老婆，这就是五十个女人，如果没了豫王，她们是不是就要嫁给五十个男人？”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但饥民转不过来这个弯，“是！”
赵游金道：“可现在那五十个男人打光棍，这算不算豫王抢了你们老婆？”
中国男人天然相信自己对女人有处置权，饥民果断道：“是！”
赵游金道：“女人是爹生娘养，本来和豫王没关系，被豫王抢去了；粮食是天生地长，本来和豫王没关系，也被豫王抢去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饥民纷纷道：“是！”
赵游金笑道：“想不想吃饱？”
饥民道：“想！”
赵游金笑道：“想不想娶老婆？再生个儿子？”
饥民大叫道：“想！想！想！”
赵游金笑道：“那好，你们去投了可汗，可汗让你们吃饱，可汗还教你们草原习气，夺回自己的女人，土地。”
赵游金道：“昌朝皇帝在位的时候，允许自己的兄弟抢走你们的女人，你们的土地。现在昌朝皇帝的女儿想让你们过回从前的苦日子。还有个姓李的农民，想当下一个皇帝，让他的子孙抢你们子孙的女人，你们子孙的土地。你们说这行吗？”
饥民齐声震山：“不行！不行！不行！”
赵游金笑道，“昌朝皇帝骂蛮夷，是怕你们被教出血性，不好欺负；姓李的农民骂蛮夷，是怕你们的子孙有血性，不好欺负。你们愿意上当吗？”
饥民嘶吼，声浪排山倒海：“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