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记性不好了是吧!不呸呸两口了是吧!”金雪生气了,翻个身,“离我远点。”
话没说完又翻回来,“离我远点你去哪儿?大都被官兵拔了,哪里都不安生。我还是想把你揣兜里。”
赵游金心里一惊,“那目华呢?平南呢?”
金雪默了一默,“都死了吧。汉人有个王爷将百年基业献给平成,平成倒没什么,她本就是公主,要是有钱就能成事,她早成了。祝若明不一样···她拿那些钱和粮草,风头极盛,不仅拔了大都,还破山西与安徽···这两个地方。那是农民军军属驻扎地,官兵放一把火都烧了。”
赵游金道:“烧了···?为什么?哪怕是做人质···”
金雪揉眉心:“我猜,官兵没粮草给他们吃,只能杀了。···也是为了激将。官兵要垂死一博。”
赵游金道:“回光返照吧。但哪个朝代是靠垂死一搏取胜的呢?”
金雪道:“我也这样想。父汗不生气,铎齐眼珠都红了,今天跟老二出去,把城中士绅抄了个遍,路上狗都要砍三刀。倒是充了粮。”
怪不得可汗疯病愈重。双方都杀了这么多人,血海深仇。怕是大战在即。
忽听西北方又是一阵嘶吼,伴随着刷拉拉马鞭抽动声。那是可汗帐篷的方向。
金雪最初没管,很快听到自己的名字,叹口气坐起来,一脚蹬进靴筒,正要往前走,心念一动,对赵游金道:“你跟我一起去,这几天千万千万别让我看不见。”
二人走近金帐,可汗却已经冷静下来,大椅狼皮换了新的,奶白沉厚,可汗就像坐在雪堆里,面前好大一张沙盘,深黄起伏,错落铜兵铜马。
赵游金站在金雪身后,整个人被金雪遮住。
她听到可汗道:“你劝降的那些汉官,都跑了。还带着一群汉兵。”
赵游金心想:废话。末世贪腐横行,官员结党。文臣还有个科举,水分稍少,武将KPI考核难度不统一,都是亲戚推举,武官和世家大族关系密切,不是侄子就是外甥,看你杀了他们叔伯,当然怕祸及自身。
金雪道:“父汗别急,铎齐将军此举充盈军粮,咱们的后备不愁了。”
可汗咬牙站起来,从沙盘上摘掉几只铜兵,狂怒道:“只有粮草,没有士兵,怎么打!怎么打!”
金雪道:“昌朝已经是中箭的黄羊,踢不了几下后腿了。”
可汗喘粗气坐回大椅,咣咣咣砸把手。
赵游金眼看可汗又有发疯的趋势,心道:对于情绪变化过快的人来说,血压器几乎用不到,可汗有高血压吗?要是有,哪天把自己气死就好了。我带金雪回草原···
可汗道:“左贤王的那个新儿子要去打,让我给兵马,呸!他就是个砍头莽夫,给他兵马,送去给祝若明吃?”
金雪道:“的确没见过祝若明这种打法···”
可汗道:“你是草原上最骁勇的巴图鲁,该你去打。”
赵游金实在忍不住了,这也太欺负老实人了。没活儿干就血统至上,官二代什么都了不得,该干活儿了就英雄不论出身,我看你很有前途,这个锻炼的机会让给你。
她往旁边侧了侧,一时想不起西凉礼节,还是跪下来磕了个头,“可汗,我也是汉人,招降之事,我有话说。”
可汗暴跳如雷,“谁把娘们带进来的!谁!谁!”
赵游金吓得一哆嗦,被金雪一把提起来,“谁让你来的?赶紧滚出去!”压着嗓子,“在帐门口等我。算我求你。”
赵游金一起来,可汗看到她的脸,眯了眯眼,大拇指摩挲宝石戒面,“老三媳妇?我记得你,还以为你也跟人跑了。”
金雪嘴都张开了,被可汗瞪回去。
可汗道:“我没有汉官了!金雪。她说错了我也不罚你。”
金雪咬唇不语。
赵游金怕自己站不稳,跪直了身子,“打仗看兵、马、粮。治人分民、官、君,乱世则各不为营。能得其二者胜。如今平成为君,农民军自然是民,官···官只要保住自己,谁是民,谁是君,谁输谁赢,他们不在乎,也就不会轻易效忠。”
可汗“嗯”了一声。
赵游金道:“民是兵,官是粮。我不知道当今军中缺兵还是缺粮。可汗决断吧。但···”
可汗站起来,绕着狼皮大椅转了几圈,并没有看她,口中轻声道:“你说吧。”
赵游金道:“民的缺点在于短视,易于效忠,他们相信汉家天下;官的缺点在于狡猾,唯利是图,谁给的多跟谁走。所以···所以···”
可汗抬头看了看她,“所以什么?”
赵游金把牙一咬,磕了个头,“所以不该用‘华夷一家’劝导汉民,也不该用利益爵位劝导汉官。这···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