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轻轻一避，镇纸砸了个空，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房中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全都默契地退出了书房。他们可不敢留下来看热闹，尤其是武将，否则明天铁定被练得脱一层皮。
“你还敢问？”头发如果能竖起来，宋阙大概已经生动表演了什么叫怒发冲冠。
宋栖迟眨眨眼，他有什么不敢的？
“你娘每年都给你写信，寄东西，就盼着你能回个只言片语，可你倒好，别说信，这么多年了，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宋阙越说心越冷，“当初你师父找到我，说你天资绝佳，要把你带到云天之巅，为了你的前程，我和你娘再不舍也没办法。天地广阔，我不想我宋阙的儿子跟我一样被困在这小小的丘离。”
宋阙静静地看着他，“但我们也没想和你断了联系。”
宋栖迟敛了脸上的笑意，手指蜷了蜷，“抱歉。”
他没说他根本就没见到什么书信，他在云天之巅的一切都是苏言灼在操持，如果真的有书信寄来，能让他收不到的也只有……苏言灼。
……
宋栖迟去了苏言灼的住处。
院子里，苏言灼正在挑拣药材，准备给宋栖迟配药。他随身带的药已经用完了，这里的药材虽然比不上云天之巅，但聊胜于无。
宋栖迟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苏言灼进进出出，不开口，也不上前。
“来了就进来吧。”苏言灼捡起一味药，头也没抬。
不知宋阙是否发现了什么，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两个院子，一东一西，距离很远。
宋栖迟垂着眼跟他进屋，苏言灼将药材按序分好，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只精巧的药炉，炉子不大，但隐约有股神韵流淌。
苏言灼抬手，起火练药，用灵力控制火候，随口吩咐，“水。”
宋栖迟抿唇，提壶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唇边，等他喝完，才开口，“师父，我父母……是不是给我寄过东西？”
虽然他大概已经猜到，但他还是想问问，他让苏言不要瞒他，那他也不会什么都憋在心里。
苏言灼手一顿，控火的灵力一泄，炉中顿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苏言灼脸色一变，揽着宋栖迟的腰迅速往院中掠去。
刚落定，屋中就发出一声惊天之响。
宋栖迟嘴角扯了一下，练药需要静心，否则火力控制出错就会炸炉。炉炸了，说明刚刚苏言灼的心不静了。
“东西是我截留的。”良久，苏言灼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宋栖迟不意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不是质问，只是单纯地想弄清楚原因。
苏言灼素来不起波澜的眸中浮现出些许涟漪，“我曾在神谕塔为你问过命，道古说，你终有一日会为丘离走下云天之巅，一去不返。”
宋栖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古是谁，神谕塔的守塔人，以秘术窥探天机，从未出错，难怪苏言灼深信不疑。
他心下涩然，他前世离开云天之巅，一是不敢面对自己对苏言灼的心意，一是听到丘离来使说他父王病重，他才毅然决然地下了山，这一去，的确再也没回头。
不过……病重？怕是那老家伙故意说来诓他回来的吧，上一世只能说误打误撞，宋铭给对老家伙下了毒手，才坐实了病重的谎言。
这一世，除却宋铭的暗算，那老家伙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宋阙：“……”老子哪里老了，明明风华正茂。
第34章 九大古族
“师父，你是不是……很怕我离开？”宋栖迟哑着声问。
苏言灼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宋栖迟苦笑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能让苏言灼如此没有安全感，竟然需要靠剥离他与父母的联系才能让他安心。
而这种不安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从前的叛逆，还是……其他？
想到某种可能，他心脏都开始抽搐。明知道自己就是宋颐的转世，可嫉妒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他，止都止不住。
他倾身上前，猛地将他抵在了身后的药架上，声音有些抖，“你……和前世的我是什么关系？”
他连宋颐这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众所周知，人死后前尘尽散，轮回转世后就是新的灵魂，脾性相貌完全不同。他不敢想象，苏言灼心里那个人是宋颐而不是他，那苏言灼前世今生所做的种种到底是为了谁？
苏言灼后背被他抵得生疼，他静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在宋栖迟灼人的目光中，他垂了眼，“算是……知己。”
知己？两个字刺痛了宋栖迟，不是伴侣，却比伴侣更重。伴侣可能是见色起意的浪漫，知己却是心心相照的赤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