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被蒸腾的雾气熏得脸颊发红,额头上凝结的水珠大滴大滴滚落。苏言灼眼神变得幽深,倏地放下手,深深看了宋栖迟一眼,起身快步离开。
所以他没看见他走后,宋栖迟慢慢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幽幽一叹。
原来冰山也有动情的时候?
宋栖迟向四周看了一眼,各种价值千金的药材遍种在药池周围,药池一面靠山,与前方的房屋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崖高千丈,绿藤垂落,紫色的夕颜花稀稀落落的点缀在藤上,蝴蝶流连起舞,这里曾是他怀念的地方,也是他痛恨的地方。
前世在丘离,整天勾引斗角,应付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他有一瞬想要回到这个地方,哪怕犯错受罚,也会得一份安心。
这个药池是苏言灼为他备的,十岁那年,他胆大包天半夜溜到藏书阁,不知为何莫名奇妙地晕了过去。后来,他醒过来后,苏言灼再不复之前的温和,容不得他犯丁点错误,每每犯错,身上就是皮开肉绽。
他当时以为,是因为他闯了藏书阁,苏言灼生气了,可后来他无论怎么解释,苏言灼都没手软过半分,他的心也渐渐凉了。
而这个池子就是为了给他恢复伤势而建,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苏言灼到底是何意?要说厌恶他,每次在关键时刻都拿命护着他,要说喜欢他,可又鞭下不留情。
宋栖迟微微闭上眼,不去想那些得不到答案的事。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一切。
另一边,苏言灼负手立在院中,看着小路的尽头,风拂过,落叶轻旋,微凉、淡漠。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掌心轻轻一震,落叶立刻化作飞灰。
看着散落的尘埃,他有些失神。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如在梦中,他以为丘离来人,宋栖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可他却留了下来;他以为,他再罚他,他会像以前那样即便乖乖受着,也会对他仇视;他以为……
他以为的很多事都不成立了。还有突然消失的九重帝莲,他很肯定没人进入过藏书阁,只能说明帝莲是自己消失的。他原本打算等宋栖迟及冠之时,将帝莲作为生辰礼送给他的。
传说中,九重帝莲除了能生死人肉白骨外,万还有溯世之能,但具体如何却没人亲眼见过。他倒是见过有人使用过帝莲,但也仅仅是镇压魔物罢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帝莲突兀消失。
在他沉思之时,竹林外传来君亦然恭敬的声音:“君亦然拜见师兄,还请师兄准允。”
明明隔了一个竹林,声音却像响在耳边。
“进。”苏言灼背过手,声音清淡。
君亦然熟门熟路的避开阵法走了进来,看见苏言灼独自一人立在院中,心下了然,抱拳行礼,“师兄。”
“嗯。”苏言灼应了一声,转身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随手斟了一杯凉茶,道:“坐。”
君亦然坐在他对面,再没了先前的从容之色,急问:“师兄先前在殿上说的可是真的?天堑之渊出了事?”
“真的。”苏言灼轻抿了口凉茶,他单独给君亦然说此事,就是让他来找他,他要离开,云天之巅总得有个主事人,凤沉太跳脱,墨遥太木讷,只有处世圆滑的君亦然最合适。
第10章 记忆
君亦然正了神色,“师兄打算如何调查?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天堑之渊位于五国交界处,离丘离不远。”
“那……小迟怎么办?”君亦然迟疑的问,只有经历过当年的事,才明白那个孩子对苏言灼的重要性。
苏言灼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掩住眸中的神色,“我带他一起去,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君亦然抬眼,惊讶道:“他身上的血脉之力压制住了?”
“嗯。”苏言灼没打算多说,可君亦然还在问:“不是说要到二十岁才能完全压住吗?”
苏言灼没回答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君亦然也停止了刨根问底。最后,他问了另一个问题:“师兄告诉他当年的事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奇怪宋栖迟对师兄的态度,以前的宋栖迟锋芒毕露,对苏言灼更是排斥,那些责罚虽有缘由,但到底伤了那个孩子的心。他想不通,若不是知道了真相,为何在一夕之间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苏言灼打断君亦然的话:“行了,他的事你别管了,让你来是交代事情的。”
君亦然闻言起身,垂手立在一旁,苏言灼除了是师兄还是阁主,该有的礼节一点不能少,这是他们对他的尊重。
苏言灼就云天之巅的各项事宜对君亦然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几年他一直当着甩手掌柜,墨遥师兄弟三人早对各项事务烂熟于心,他再念叨一遍,不过是想告诉君亦然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