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知道外公的名字。”
“孟丹青,他叫孟丹青。”
是很衬他的名字。
“那支笔您一定还留着吧?”
外婆摇头,“我妈发现我藏的书后全给我烧了,笔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她以为我是用偷藏的钱买的这些东西,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一向逆来顺受的我在那天终于爆发,跟我妈大吵了一架。
吵的这一架大概让我爸妈觉得等我再大些怕是留不住,想趁早把我嫁了。
他们要是好好给我找人家,我不至于因为记恨他们,等他们都死干净了才回来。
他们想把我卖了,而且是卖给一个穷凶恶极还是残废的畜生。
要不是那畜生是隔壁村的没见过我,他们领着来看了我一道,让我起了疑心,我可能就直接被迷晕送到了那畜生家里。
当时你外公就在那个村劳动,我让他去打听,再见面时,他跟我说那畜生到处跟人说要娶媳妇儿了,我想到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腊肉跟几只鸡就猜到他们是把我给卖了。
好在,你外公家里殷实,趁他们在对我下手之前,托人把我接到了城里。
你外公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去了城里,他供我读书,让我脱胎换骨,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娶了我,婚后也一直对我很好,然后我生了你妈妈,你妈妈再生了你,在你五岁那年,他撒手人寰。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故事。”
回忆一幕幕涌上来,关于五岁那年。
艾松雪垂眸,看不见外婆的神情,只看得到她苍苍白发。
五岁那年,外婆的头发还是乌黑锃亮的,外公倒是已经有了白发。
她想,外婆此生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陪外公一起白头。
她终于知道了那是怎样一种爱,才让外婆那时如此执着地想要追随外公而去。
他是她点亮生命的那个人,他走了,从此世界黯淡无光。
“其实,我还有好多事情没讲,但要真说起来,怕是一天一夜也讲不完。”
外婆的声音听起来像淡淡地在笑,没有意料之中的伤感。
“您还说您记性不好,几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几十年前的您还记得这么清楚。”
外婆笑道:“我记性是不大好,只是关于他的,总要记得清楚些。”
关于他的,总要记得清楚些……
这句话,忽的让艾松雪心头一滞。
彼时,晚风长,像要吹至夏日尽头。
几天后,陈安风的腿伤好了些,能在平路上正常行走。
他伤到的不是骨头,是肌肉,相对好得快些,只是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他现在一用力还是会疼得龇牙。
既然走动不成问题,陈安风便不准备再去艾松雪外婆家叨扰。
收到他说要自己做饭的短信,艾松雪立马就跟周姨说不用做她跟陈安风的饭了,然后掐着他回家的点骑着车去他家门口等他。
远远看到她,陈安风拧动油门加速骑过来。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他问。
艾松雪说:“来蹭饭。”
“想吃豆角炒肉沫了?”
“豆角炒肉沫是很好吃,但我是因为你来的。”
吃什么不重要,她只是想和他一起。
陈安风眼底有片刻的失焦。
接着,他冲她招招手,“过来。”
艾松雪这会儿是靠坐在电瓶车上,脚跟微一踩地就能起身,再走一步,就到他跟前了。
“干嘛……”
本应拖长的尾音变得短促,因为一个吻封住了她的唇。
他扣住她后脑,在她还没来及闭眼时便吻了下来,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前倏地放大,这样近的距离,他的五官漂亮得一瞬就叫她失了呼吸。
似是察觉她没有换气,陈安风并未吻很久。
他直起身后,艾松雪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等气顺了,她瞪他一眼,“你想亲我,还得我自己送货上门。”
“伤残人士嘛,体谅一下。”
他又像在撒娇了。
“你不是走路没啥问题了?”
“能走,但还是痛。”
嘴上说着痛,他却在笑。
撒娇嫌疑很大。
撒娇这事儿吧,不管放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都挺管用的,只要对方一撒娇,就什么都想依他,想多疼疼他。
“那这位伤残的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
“什么服务都可以?”
陈安风勾着半边唇,笑得有点儿蔫坏的味道。
看着他似乎意有所指的这个笑,艾松雪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上去。
“陈安风你脑子在想什么?”她伸手去掐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