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后,起先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看星星会难免觉得孤单,但两个人一起,哪怕全程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打破这份美好,所以谁都没提那件事。
是在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他们头顶那片天空时,陈安风才喊了艾松雪一声。
“艾松雪。”他转头看向她。
“嗯。”艾松雪也转头。
“我要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怎么了?”
艾松雪在想,是不是提及这件事于他而言太过痛苦,他实在难以告知。
但不是。
“我不能离开这座山的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没办法解除你的好奇。”
艾松雪表情一瞬变得恼怒,但不是因为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而是替陈安风打抱不平,他们把他困在这里,却连缘由都不肯相告。
“你家里人这都不愿意告诉你?”
“告诉了,不过只是编来应付我的?”
陈安风抬头看向墨色的苍穹,“他们告诉我,有几个大师都说我不能离开这座山,一旦离开,不出一天就会死,所以他们才不让我出去。”
说到这儿,他嗤笑一声。
“可我并不觉得他们有多在乎我这条命。”
如果陈安风没说后半句话,艾松雪丝毫不会怀疑这个理由的真实性,这样的说辞放在21世纪是很离谱没错,但放在不管哪个世纪的有钱人身上就很合理了,有钱人大多迷信,会很容易将大师的一句话奉为信条。
虽然她家并不迷信,但周围实在太多迷信的家庭,她早就见怪不怪。
“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她说。
如果是真的,那他是否能好受一些,毕竟这样看来,他家里人不让他出去是为了他好。
“不会。”陈安风语气笃定。
他当然有不相信的理由。
十年前,他十岁,不过是个孩童,但父母陪伴的缺失让他在这个年纪便已然开始叛逆,他们不让他出山,他非要出,哪怕是走上一天一夜。
年纪越小越不怕死,他不信那什么狗屁大师的话,非要出去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如果他只是个家庭贫困的小孩,或许在这个年纪他并不会有这么强烈想要出去的念头,可周围哪怕家里只有自行车的同龄小孩都出过山了,他这个住着大别墅,爸妈开着豪车的人却从没出去,让那时候思想尚不成熟的他怎么不冲动。
那次,他爸妈联系县长,出动了好些警察去找他,在他离开白鹤山的下午把他带了回去。
回去后,等待他的是一顿毒打,他那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的爸几乎是把他往死里打,他的肋骨都被打断了几根,如果不是他妈拦着,他可能真的就被打死了。
当时,就快陷入昏迷的他听见他妈冲他爸吼道:“你真的想把他打死吗?!”
回忆到这儿,陈安风顿了顿,说∶“如果我妈当时没问这句话,我可能还真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我爸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说……”
陈安风刚刚语气一直没什么起伏,表情淡漠,此时眉眼才泄出冷意。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用他爸的口气复述道∶“打死了才好,反正他死不死都一样,打死了还不用担心他会跑。”
看着他紧握双拳说出这番话,艾松雪眉头蹙起。她难以想象,被亲生父亲打得半死,还听到这样的话,该有多难受。
回忆起这一幕似乎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莫大的痛苦,她看见了额头与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更别说当时他只有十岁,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
“所以我确信,什么我走出这座山就会死,完全是他们用来诓骗我的鬼话,就算我走出这座山后真的死了,那也怕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闻言,艾松雪心头一惊,陈安风的爸妈宁愿让他去死都不让他出山,这实在匪夷所思。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插手的原因。”陈安风沉沉咬牙道,“他们对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可能会下杀手,更别说是你。”
“在这山上是做什么都容易,但如果我们出去了,他们还敢吗?”
陈安风摇头,“出不去的。”
艾松雪立马想到他会这样说的原因,“有人监视你?”
这个想法她在问出来后又被自己否定,这山上不比人来人往的闹市,如果有人监视,很容易就能发现。
陈安风却说∶“当然。”
他还说∶“我猜,我们现在说的话,可能他们都听得见。”
艾松雪费解,“他们在你手机里安了监听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