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睡着了。”
“回来的路上我查了下,颅内出血构成轻伤一级,可以判刑,明天你帮忙报个警吧。”
艾松雪笑了声,“你走的时候,周越还没睡着,我已经跟他说了会报警把那群人送进监狱去蹲几个月,我还打算给他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让他把他爷爷接下来住,免得那群人出来又找他麻烦。”
“周越那头倔驴肯住你租的房子?”
“肯。”
手机里传出一声沉沉的笑。
“那小子还真听你话。”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艾松雪勾唇,“我好像闻到了股醋味儿。”
“看来这年头的醋都会爬电话线了。”
这句话并没有多幽默好笑,艾松雪却笑出了声,肩膀都笑得不停抖动。
这一晚,陈安风让她这样笑了好几次。
艾松雪在早上挂电话的时候,回想起陈安风之前说他不会聊天,如果他都算不会聊天的话,这世上怕就没有会聊天的人了。
他们整整打了六个小时电话,这六个小时里,陈安风就没让话掉到地上过,全程未有冷场。
艾松雪从来没想到过,她可以和一个人聊一整晚,还丝毫不觉得困。
其实想想,也没聊什么很有趣的话题。
住院部外种了几棵紫薇,彼时花开得正好,晨风一起,花瓣纷飞。
艾松雪的思绪也随着拂面而来的花瓣纷飞、飘远。
如果这都不算是沦陷……
她握着手机的右手不断收紧。
出神许久后,她去医院外面找了个充电宝,然后买早饭,回病房,给周越拿检查报告,报警,找律师、找护工……
处理好所有事已经是下午,跟周越道完别,她立马叫了一辆出租回白鹤镇。
在车上,她竟也毫无困意。
一晚上没睡,加上又忙活到下午三点,她当然是累的,只是今天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想要快一点见到陈安风,昨晚他们并没有谈论过他的伤势,她想回去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还有,她有话要跟他说。
到陈安风家的时候是五点多,太阳已然西斜,天空变成橘色。
艾松雪踏上陈安风家门外的长桥,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开门。”
她走到门口等了一会儿陈安风才打开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而出现的画面里,穿着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的少年望着她,少年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淤青和擦伤,脸上也是青的,额头、颧骨处和嘴角都破了,可他在笑,牵着还未结痂的唇角散漫地笑着。
艾松雪只觉鼻子忽的一酸。
看着他嘴角的伤,她想,那样的伤口,笑起来牵扯着一定很疼,说话怕是更疼,然而他还和她说了一整晚的话。
鼻子更酸了,酸到像痛感。
接着,有什么猝然从眼角滑落。
看见她落泪,陈安风愣住。
他没想到她会哭,分明她已经见过一次他这个样子。
他咬牙忍着疼快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替她擦掉眼泪,“哭什么?”
艾松雪像是这时才知道自己哭了,倔强地将脸侧到一边,不想让他看她流泪的样子。
她将喉咙里的酸涩咽下去,哑声开口,“我扶你进去。”
“嗯。”
陈安风转头不去看她,但余光还是瞥到她抬手抹泪的动作。
他胳膊都是淤青,艾松雪握住他的手,再用另一只手的手心作为他胳膊肘的支点,这样去扶他。
垂眸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陈安风眼底泄出些许笑意,五指微微收紧。
艾松雪感受到了他手上的力度,也用力去回握他。
陈安风伤得似乎要比上一次严重许多,走一步就得歇一步,嘴里还会控制不住的发出倒吸气的咝声,听得艾松雪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在快走到客厅大门前的时候,陈安风将视线从自己走一步路都费劲的脚上移开,落在身旁的艾松雪身上。
察觉到他没有要继续走的意思,艾松雪也抬头看向他。
陈安风目光沉沉,有夜色般的深晦。
“怎么了?”
陈安风叹声说:“对不起啊,本来说好今天带你去捉螃蟹的。”
眼底被压下的酸涩在这一瞬间又忽的涌上来。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像潮水一样,重重地,不断地,一下接着一下拍打着胸膛,她如跌入海底的人一般,嗓子被咸涩的海水堵住,说不出话。
她用力吞咽才使得那股要命的紧涩感稍稍松了一些,让她能开口将来时就想对他说的话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