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才刚刚开始。
此时墙上只剩下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我会栽他身上吗?]
她看了会儿这张便利贴,然后也将它撕了下来,但不是撕下来丢进垃圾桶,而是提笔在上面加了一个字∶
[会]
写完,她不准备将这张便利贴重新贴回墙上,也不准备把今天对陈安风新产生的疑问写到便利贴上再粘上去。
她是想知道陈安风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但看到这个问题会让她觉得压抑。
墙上已空空如也,没什么好看的,她走到窗边,看夕阳如何一点一点沉下山头,然后星星如何出现。
夏日白昼长,八点多天色才完全暗下去,如果碰上好天气,白鹤山会有很美的星空,譬如今夜。
繁星连成串,再交织成网,铺满整个夜空,星星与星星之间都挨得很近,显得独有一轮的月亮多少有些孤单。
山里的夜听不见鸣笛与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却并不算安静,有虫鸣,蛙声,风吹得树叶作响。
可艾松雪觉得好安静,太安静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喜欢独处,却不喜静。太过安静时总会有一种时间也静止的感觉,而她希望时间能过快一些。
现在,她仍希望时间能过快一些,只是仅限于夜晚就好,白天可以长一些。
窗外星空很美,那种美是看不厌的,艾松雪没看厌,就是倦了,却又无半分困意。
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还没到九点。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窗前站了一个多小时,原来半个小时都没有。
看完时间,她没有把手机放下。
她想听一听有一个人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
点开通讯录,在为数不多的号码里,她找到那个名字,拨过去。
“喂。”
很快,手机那边响起一道薄如秋雾的声音。
“喂。”
她也喂一声。
那头还在等她说话,她却没什么话说要说,她并不善谈,尤其隔着电话,她一年里打不了几个电话。
想了想,也还是没想出什么好说的。
于是她回忆了下这几天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好像除了那些关于他身上的谜,大多时候他们也没怎么说话,就静静走路,看海,听风。
没来由的,她笑了声。
“笑什么?”
陈安风听到了她的笑。
真的是没来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又不是完全不知道,她心里好像清楚。
“陈安风。”
她没回答,只喊他的名字。
“嗯。”
陈安风喉咙里发出一个懒懒的音节,只是一个音节,就让人觉得好听。
于是,她又喊了他一声,“陈安风。”
“嗯。”
他再应一声。
“陈安风。”她继续喊。
那头传来一阵轻笑,然后再“嗯”一声,尾调拖长,震得人心尖阵痒。
艾松雪不喊了,觉得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在逗弄小孩子般配合着。
“陈安风。”
可她还是叫了声他名字,不过后面还跟了一句,“你陪我看星星吧。”
她语气很轻,像雪落的声音。
手机那边有大约一秒的时间没有出声,却并非迟疑。
“好。”
陈安风说,“我来找你。”
“不用。”
艾松雪没想让他带着一身伤来找她,“在电话里陪我就行。”
“电话里怎么陪?”
声音也可以作为一种陪伴。
“我就想听听你声音。”
她向来直白,从不娇矜,说这样暧昧的话也不会感到忸怩。
手机那头又安静了片刻。
“你等我一会儿。”他说。
艾松雪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他下床去了哪里,过了两分钟,脚步声变为纸张被翻开的沙沙声。
“喂?”
陈安风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
“在。”艾松雪回。
陈安风说∶“你看星星,我给你念诗。”
很平静的语调。
艾松雪微微一怔。
“给我念诗?”
怔愣过后,她仍有些许吃惊。
“嗯,念诗。”
艾松雪笑了声,“你要不要搞得这么浪漫。”
“陪人看星星本身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没多大的情绪,入耳却好似一场及时的夏凉风,叫人不自觉扬唇,闭目,去沉浸在这风里,心生欢喜。
他还说∶“你说想听我声音,可我这个人没怎么跟人聊过天,不太会,也没学过唱歌,想想,还是念诗比较合适。”
“我可以一直念,你也可以专心看星星。”